朱棡则亲自带人,走进了大成仓最核心的账房。这里,藏着李信所有的秘密。
他没管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布帛,直奔那几排书柜。很快,他便在书柜的夹层里,发现了用油布包裹的几本密账。
翻开账本,朱棡的眼神冷得像冰。
上面用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每一笔克扣大同镇下辖各卫所粮饷的数目,从参将到百户,无一遗漏。后面,还对应着这些将领的名字。
这不只是贪腐的罪证,这简直是一本详细的“死亡笔记”。
就在此时,巴图巡查归来。他神色如常,先是报告说所有要道都已封锁,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徐妙云绘制的那份舆图,指着上面一处靠近干涸河床的不起眼标记。
“殿下,王妃娘娘标的这个点,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密道出口,伪装得很好。看痕迹,是仓里的人准备的鼠洞。王妃料事如神,早就料到他们有后路。”
朱棡接过舆图,看着那个被徐妙云用朱笔特意加重的标记,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审讯很快有了结果。一个大成仓管事,没等陈洪的针包亮出来,光是听张诚描述了一遍“酷刑体验套餐”的“疗效”,就吓得屁滚尿流,全招了。
“将军饶命!总兵大人……他不止这一个仓!”那管事哭喊着,“他在城外西边的‘风哭涧’,还有一处秘密马场!养着他最精锐的一千二百人的骑兵!那支骑兵从不吃军中草料,吃的……全是从咱们大成仓运过去的精料!”
风哭涧!
张诚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啪”的一声脆响,他兴奋地请战:
“殿下,那还等什么!李信现在就是个睁眼瞎,还不知道大成仓丢了!咱们连夜摸过去,趁他反应不过来,正好一锅端了!一千二百人的骑兵,连人带马,这波血赚!”
朱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敲了敲桌上的密账。
“你的脑子里除了‘打’和‘吃’,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张诚被噎得一愣,委屈地挠了挠头。
朱棡指着那几本密账,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格局小了。打打杀杀是下策,费力气。我们要的,是让李信的人,心甘情愿地把这支骑兵,亲手送到我们面前。”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声音沉稳有力:“传令!从缴获的物资中,分出二十车成色最好的雪花银,五十车上好的精米白面!”
众人闻令一惊,不明所以。
朱棡又拿起那本密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亲卫:“把这一页,给我抄十份!记住,一笔一划,抄清楚了!”
张诚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一页的顶端,写着一个名字——宣府右卫参将,王通。而后面记录的克扣粮饷数目,是所有将领里最夸张的。
“王通……”朱棡的手指在舆图上,找到了风哭涧的位置,又在其旁边,圈出一个小小的兵营标记,“此人驻地,就在风哭涧附近。呵呵,李信这是把克扣来的粮草,当着苦主的面,喂给自己的私兵啊。这仇,结得够深。”
做完这一切,他召来了一名在夜袭中表现出色的原京营百户,周通。
“周通。”
“末将在!”周通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朱棡亲自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现在有一个诛心的任务交给你。”
朱棡将周通带到一旁,压低声音,面授机宜:“你曾是京营军官,知道怎么跟军中同袍打交道。明天一早,你带五十个兄弟,换上便装,押着我给你准备的银子和粮食,去王通的营地。”
周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记住,”朱棡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你此去,不代表我,更不代表护路军。你只是一个路见不平、为同袍讨还公道的袍泽。你要告诉王通,他的粮饷,我们已经替他从贪官的私库里拿回来了。至于怎么用这笔钱粮,怎么处置那些吃着他手下兄弟血汗的私兵……让他自己看着办。”
周通是聪明人,瞬间就悟了。
这不是去策反,这是去递刀子,是去点火!让王通自己动手,比晋王府出面,效果好一百倍!
“殿下放心,末将明白!”周通抱拳,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这趟差事,比冲锋陷阵可刺激多了。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大同总兵府,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后院书房内,总兵李信坐立不安,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那张被风沙侵蚀的脸上,布满了焦虑和暴躁。
“三天了!大成仓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派出去的人,全都石沉大海!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一拳砸在紫檀木书案上,震得茶杯乱跳。
书案另一侧,坐着的正是监军陈洪。
此刻的老太监,不像在硝石矿时那般锋芒毕露,反倒像个来做客的富家老翁。他正慢条斯理地捧着一本泛黄的账册,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拉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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