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温暖的琥珀,将小院温柔地包裹起来。向志学坐在牧尘身边,第无数次念着那本边角卷曲的消防车绘本。
当他讲到云梯慢慢升起来,够到了最高的窗口时,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也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牧尘一直垂在身侧、仿佛没有生命迹象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指尖正好搭在书页那架红色的云梯图案上。
向志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不动声色,用更加缓慢、更加柔和的语调,将这一页反复念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是怕惊扰一只即将停落的蝴蝶。
恰在此时,向牧晨举着一个折得歪歪扭扭、却依稀能看出船形的手工作品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汗水和兴奋的红晕。他献宝似的将纸船递到牧尘眼前,声音清亮:哥!你看!我照着书折的!这次没散架!像不像你以前教我的小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在父子二人屏息的注视下,牧尘的目光,缓缓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从绘本上移开,落在了那只粗糙却充满诚意的纸船上。
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蝶翼,极其轻微地、但确实无疑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细微如蛛丝的反应,让端着水果恰巧走来的张秀,猛地停住了脚步。手中的果盘剧烈一晃,苹果险些滚落。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眩晕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她!他看见了!他听见了!他真的有反应了!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还在,只是被困住了!
这半年来的煎熬、小心翼翼、无数个不眠之夜,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回报和价值。
她慌忙捂住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这是希望之泪,是近乎虔诚的感激,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绿洲。
这丝突如其来的希望,像一剂强心针,让张秀几乎熄灭的心火重新燃烧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安静得近乎凝滞。橘黄的灯光下,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怕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张秀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最温柔、最不具侵略性的笑容。
她拿起筷子,像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仔细地在番茄炒蛋里寻觅,将最金黄、最嫩滑、几乎看不到番茄汁的蛋块,一块一块地挑出来,然后轻轻地、仿佛放置易碎品一样,放进牧尘面前的碗里,堆成一个小丘。
牧尘,多吃点蛋,对身体好…… 她的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在尾音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刻意省略了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这几个字,生怕勾起任何不愉快的回忆,破坏这得来不易的缓和迹象。
这个夹菜的动作,曾经是牧尘默默对弟弟做的,此刻由她做来,带着一种笨拙的、刻意讨好的意味,也藏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的期盼——她期盼着能用这个模仿他过去善意的举动,叩开他紧闭的心门。
坐在对面的牧晨见状,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也立刻有样学样,用勺子努力舀起一大块蛋,伸长小胳膊,颤巍巍地、越过半张桌子,放进哥哥碗里,奶声奶气地学舌:哥,吃蛋,可甜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待,或担忧,都紧紧聚焦在牧尘身上。向志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向奶奶盛汤的动作慢了下来,勺子碰着碗边,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
在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牧尘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碗里那堆叠的、金灿灿的蛋块上。
他的睫毛像疲惫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却没有如大家期待的那样拿起勺子。
然后,在张秀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期盼中,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尤其是让张秀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伸出右手,没有去握勺子,而是抬起食指和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冷静到残酷的精准,将他碗里那些由妈妈夹来的蛋块,一块、一块地,拨到了碗的边沿。
蛋块与白瓷碗边碰撞,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在寂静中如同擂鼓。最终,那些蛋块被堆砌成一个与他碗中白饭泾渭分明的、孤零零的。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彻底的疏离和拒绝。
那一刻,张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惨白如纸。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响亮,几乎让她怀疑别人也能听见。
那不是简单的拒绝,那是一种冰冷的、有条不紊的划清界限,是一次无声的、当众执行的处决。刚刚在院子里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滚滚浓烟般的委屈与难堪。
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那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如何一点点僵住、冻结,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片片剥落,掉在地上,发出无形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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