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留下的那个锦盒，像一块冥器铺子里偷来的陪葬玉璧，明知道不祥，却又价值连城，让陈默收也不是，退更不是。最终，他命人原封不动地连同那份给申阳的礼单，一并送进了王宫。附上的短笺上，他绞尽脑汁用最谦卑的语气写道：“汉使厚赠，臣不敢私受，恐损大王清誉，特呈御览。礼单所载，乃汉王睦邻之意，伏请大王圣裁。”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皮球完美地踢回给申阳。是贪是退，是福是祸，让那位正做着“执棋之人”美梦的大王自己头疼去。
果然，申阳的回复很快传来，只有轻飘飘一句：“先生处理即可，寡人信你。” 后面还跟了一句，“然与汉通商，于我国‘广积粮’之策大有裨益，先生当尽力促成，勿负寡望。”
陈默看着那简短的回复，气得差点把竹简掰断。信我？信我死得快吧！这老滑头，既想拿汉王的好处，又不想担干系，把所有实操层面的雷都让他来趟。促成功劳是申阳的，搞砸了黑锅是他陈默的。这“客卿”当得，比前世那个天天背锅的项目经理还憋屈。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将“糖衣炮弹”风险转移度：30%。获得成就【甩锅小能手（初级）】。新任务【贸易谈判】进入实操阶段。任务目标：与汉使随何达成一项看似公平、实则我方血亏（但表面看不出来）的贸易协议。核心挑战：如何在被对方当猪宰的同时，尽量保住几条猪毛。系统友情提示：对方职业段位远超宿主，建议直接躺平享受被宰过程，或可解锁【麻木不仁】成就。】
系统的风凉话如期而至。陈默已经懒得反驳了，他甚至觉得系统这次说得有点道理。
次日，约定的谈判在王宫一侧的偏殿进行。申阳借口“身体不适”未出席，全权委托“客卿默先生”代表河南国。这更坐实了陈默的猜测——申阳就是只鸵鸟。
偏殿的布置比议事厅随意些，但也透着刻意营造的“平等”氛围。双方分宾主落座，随何依旧是那副春风拂面的样子，身后还多了两个看起来像是账房或书记员的随从，捧着算筹和竹简，专业范儿十足。陈默这边，只有他孤零零一个光杆司令，外加一个站在身后负责倒酒的小仆役，寒酸得可怜。
“默先生，昨日匆匆一晤，未能深谈。今日天气晴好，正宜我等为国为民，商议这互通有无之美事。”随何开场依旧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随先生请讲，默洗耳恭听。”陈默打起十二分精神。
随何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展开一份帛书：“我汉王仁德，知河南新立，百废待兴，特命在下带来一份薄礼之后，再议长久之道。我汉地愿以关中精制之丝绸百匹、美玉十双、漆器五十件，换取贵国……粟米五千石，生铁千斤，牛皮二百张。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陈默一听，心里直接骂娘。这哪是贸易？这分明是抢劫！丝绸美玉漆器，听着光鲜，都是奢侈品，饥不能食，寒不能衣，打仗更不能当盔甲。而粟米是军粮，生铁是兵器原料，牛皮是制作甲胄靴具的重要物资，全是关乎国命的战略资源！用一堆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换命根子，这随何真敢开口！
他脸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为难的苦笑：“随先生，汉王厚意，河南上下感激涕零。只是……先生有所不知，去岁河内收成不佳，府库存粮本就不丰，还要供养军士、安抚流民，五千石粟米，实在……力有未逮。生铁与牛皮，更是军国重器，存量稀少，大王严令不得轻易外流。先生此议，恐难成全啊。”
他先把困难摆出来，哭穷卖惨，这是谈判的基本套路。
随何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早有预料：“先生过谦了。河南地处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岂会缺粮？至于生铁牛皮，我汉军与暴秦、与项王麾下激战正酣，损耗巨大，亦是急需。此番贸易，实是互利共赢之举。若贵国确有难处，这数量……或可稍减？”他适时地表现出“通情达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拉锯战。陈默死死咬住河南国物资匮乏的底线，一点一点地往回抠。五千石粟米磨到三千石，生铁从一千斤砍到五百斤，牛皮从二百张降到一百张。每退一步，陈默都觉得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而随何，始终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每次让步都显得“极具诚意”，但总能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比如，当陈默坚持要求对方必须提供一定数量的盐和铜作为交换的一部分时（盐是生活必需品，铜可铸钱），随何先是皱眉表示困难，说汉地亦缺铜盐，但在陈默的坚持下，又“勉为其难”地同意提供少量“品质一般”的盐和铜，但前提是河南国提供的生铁必须是“上等好铁”，牛皮不得有“虫蛀破损”。
这细节上的斤斤计较，更让陈默感到无力。对方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而自己则是个初次上阵的菜鸟，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默先生，贵国所需盐、铜，我方可提供盐五十石，铜料三百斤。此为底线，不能再多了。毕竟，我汉地数百万军民，亦需度日。”随何端起水杯，轻轻呷了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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