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口那三柱冲天的烽烟,如墨汁泼染了苍青的天幕,又似死神咬碎了骨节的号角,尖锐、凄厉,裹挟着西北旷野的风沙气,瞬息间便将漳州总管府的每一寸空气,都拧成了生死存亡的绳结!西北方向,那是直面突厥兵锋的最前沿,是漳州的门户,是数万生民的屏障,更是王临一手筑起的防线——如今,这防线的第一道锁扣,竟要被突厥的铁蹄踏碎!
文书房内,墨香还绕着案头的《孙子兵法》注疏袅袅不散,那是王临昨夜刚用蝇头小楷批注完的篇章,笔锋藏锋露锐,一如他的行事风格。此刻,这份文人的雅致被烽烟碾得粉碎。“击鼓!聚将!”王临的声音淬了冰,又裹着火,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青砖地上,瞬间打破了屋内凝滞得近乎窒息的空气。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玄铁铠甲在身上碰撞出铿锵的锐响,甲片上雕刻的云纹被窗外透进的烽烟映得忽明忽暗,那是他亲手设计的纹路,既有兵家的肃杀,又藏着文人的巧思。方才因王瑶整理粮册时展露的过人才智而生的那份惊喜,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身为统帅的冷峻,是历经血火淬炼出的决断,更是骨子里那股属于上位者的狠戾——这狠戾,曾让他在关陇逃难时,亲手斩了叛逃的亲卫,也曾让他接纳降将时,恩威并施,让秦玉罗、白琼英这般桀骜的女子,都甘心俯首。
急促的战鼓声,先是沉闷如雷,滚过王家镇(总管府)的街巷,随即变得密集如骤雨,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操练的士卒手中的长枪“哐当”砸在演武场的石板上,田间劳作的农兵丢下锄头,泥土还黏在锄刃上,便慌慌张张望向西北;忙碌的妇孺攥紧了手中的针线、簸箕,惊呼声混着孩童的啼哭,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满镇。那直冲云霄的滚滚黑烟,带着焦土的腥气,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恐惧如同瘟疫,沿着镇墙的砖缝、街巷的石板,迅速蔓延开来,连镇口的老槐树,都似被这恐惧压弯了枝桠。
议事厅内,灯火如炬,将偌大的厅堂照得纤毫毕现。诸将齐聚,甲胄的寒芒与灯火的暖光交织,人人面色凝重,眉峰拧成了川字,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窒息感,连呼吸都带着兵刃的铁腥气。
“黑石口烽火!三柱!”孙猎户的声音像是被风沙磨破了喉咙,急促得几乎破音,他常年奔走山野的脸膛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敌军规模不下数千!必是突厥先锋!探马拼了三条性命逃回来,看清了——看装束和旗号,是阿史那部的人马!”
阿史那部!这四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众人心上。那是突厥王族直属的精锐,是草原上最凶戾的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白骨成山!
秦玉罗早已披挂整齐,一身银甲衬得她身姿飒爽,肩甲上的兽首吞口泛着冷光,那是她秦家祖传的战甲,曾随她父亲征战四方,也见证了窦建德麾下大将屠尽她满门的血海深仇。她上前一步,银枪拄地,枪尖戳在青砖上,磕出一串火星:“主公!末将愿率骑兵即刻驰援黑石口!绝不能让突厥铁骑踏入我境半步!”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军人的果敢,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王临,那眼神里,有将士的忠诚,更有女子对爱人的牵挂——自归降王临那日起,她的长枪,便只为他守这一方疆土,她的命,也早与他绑在了一起。
赵锋、雷虎也纷纷抱拳请战,粗粝的声音撞在一起,震得厅内的烛火都微微摇晃:“愿随秦将军出征!”“死守黑石口,与突厥狗贼拼了!”
“不可!”王临还未开口,监军郑虔却抢先出声,他一身文官朝服,衬得身形有些单薄,语气却带着惯有的保守,“敌情不明,贸然出击,若中了突厥调虎离山之计,或遭遇其主力,我总管府这点家底,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当固守待援,同时六百里加急报往长安,请陛下发兵来救!”他的话,字字都透着“稳”,但在此刻,却像一块湿抹布,捂在众人燃着怒火的心上,格外刺耳。
“固守待援?”秦玉罗怒视郑虔,银甲下的胸脯剧烈起伏,“等朝廷援军披星戴月赶到,黑石口早已尸骨成山!突厥铁骑亦可长驱直入,将我漳州的乡梓屠戮殆尽!郑监军,你守的是官位,我守的是生民!”
“秦将军!你这是置总管府数万将士、数万百姓的安危于不顾!”郑虔也提高了声调,脸色涨得发紫,文官的儒雅荡然无存。
“都闭嘴!”王临猛地一拍案几,檀木大案发出“咔嚓”的脆响,桌角的茶盏震落在地,碎裂声混着他声如雷霆的喝止,瞬间镇住了争执的两人。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那眼神里,有军事家的冷静,有上位者的威压,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他早知郑虔与长安的世家勾连,此刻的保守,不过是想坐观成败,可他偏不给他这个机会。“黑石口必须救!但如何救,需有章法!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突厥人善骑射、善设伏,硬拼,便是拿我漳州的子弟填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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