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连连称是,这话却像颗种子,留在了心里。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
它们从茶会的水榭,飘向诗社的雅集;从贵妇的私语,流入商贾的交谈;从对北疆战事的疑惑,延伸到观星台选址的蹊跷,再到某些人物与北方神秘的往来……
每一条都模糊,每一条都带着“听说”“或许”“可能”的保护色。
没有人能指出是谁第一个说的,也没有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
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隐约的、弥漫在特定阶层空气中的疑云。
疑云最先惊动的,是那些嗅觉敏锐的言官和朝中派系斗争的参与者。
数日后,建康城,朝会。
本该是讨论秋税收缴和河道疏浚的日常议题,氛围却有些微妙地滞涩。
几位御史台官员,几次欲言又止,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文官队列前方,那个始终闭目养神、仿佛超然物外的玄色身影——观星阁主司徒玄。
终于,一位姓王的御史,出列奏道:“陛下,臣近日听闻市井传言,有北地商贾,借互市之便,频繁接触我朝某些……人员,行踪诡秘,交易非常。虽无实据,然边境多事之秋,此等传言恐非空穴来风,有伤国体,亦易惑乱人心。臣请旨,彻查边市往来,以正视听,杜奸邪。”
皇帝高坐龙椅,面容隐在冕旒之后,看不清神色,只淡淡“嗯”了一声:“此事,交由有司查问。”
紧接着,又一位御史出列,话题却转了方向:“陛下,臣亦有本奏。近年来,观星阁于各地兴建楼台,耗资颇巨。然据地方奏报,部分观星台选址偏僻,耗费民力,于农时观测却未见显效。更有甚者,选址疑似牵动地气,引发民间不安流言。臣以为,营造之事,当以实用、节俭为本,是否应暂缓此类工程,详加勘核?”
这一次,朝堂上安静了一瞬。
许多目光,隐晦地投向了司徒玄。
司徒玄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扫过出言的御史,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怜悯蝼蚁般的笑意。
他出列,对着御座微微一揖,声音平稳无波:
“陛下,观测天象,推演历法,关乎国运农时,乃臣分内之职。选址皆依古法星图,力求精准,些许耗费,是为千秋计。至于地气之说,乃无知乡野谣传,臣自会令人澄清,不必挂怀。”
他的话滴水不漏,将质疑轻飘飘地推给了“古法”和“谣传”。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道:“司徒爱卿劳苦功高,朕自知之。营造之事,确需谨慎,着工部会同观星阁,对新建台基详加复核,务求稳妥。至于边市流言,刑部与枢密院协同细查,不得冤枉,亦不可纵容。”
没有训斥,没有支持,只有不偏不倚的安排。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心中,已悄然种下了一颗名为“疑虑”的种子。
而对司徒玄不满或属于其他派系的官员,则从中嗅到了一丝可以借题发挥的气息。
朝会散了。
司徒玄缓步走出大殿,玄色锦袍在秋阳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脸上那丝淡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
“查。”他对着身旁如影随形的一名亲随低声吩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南华郡城,程知行。还有……近日朝中与市井流言的源头。”
“是。”亲随无声退下。
司徒玄抬眼,望向南方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与千里距离,落在那座江南郡城的小院之中。
小虫子,不仅会躲,还会咬人了。
而且咬的位置,还挺准。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游戏,似乎变得有趣一点点了。
南华郡城,小院书房。
柳潇潇将近日的“成果”低声汇报给程知行。
程知行仔细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脑中快速分析着朝堂上可能发生的博弈。
“流言已经起了作用。”他得出结论,“虽然没能直接伤到司徒玄,但已经成功引起了皇帝和其他势力的注意。他现在,至少要多花一份心思来应付朝堂上的猜疑和调查,无形中分散了精力,也给了我们更多时间。”
“接下来呢?”柳潇潇问,“继续加柴火?”
“不。”程知行摇头,“过犹不及。同样的手段用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们自己,也会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构陷。流言的火已经点起来,让它自己烧一会儿。”
他看向桌上已经接近完成的“礼物”——那份关于紫金山地气异常的“技术分析报告”。
“现在,是送出这份礼物的时候了。”他眼中光芒闪动,“趁着他被流言所扰,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
谣言是虚招,是迷雾。
而这份“礼物”,才是实锤,是投向三皇子,也是投向这潭浑水的,第一块真正有分量的石头。
水花能溅多高,就看这块石头的落点了。
(第117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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