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光深海中的碎片，一点点拼凑，一点点上浮。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混沌与黑暗，虞清歌终于挣脱了那沉重的束缚，缓缓“睁”开了意识的双眼。
然而，映入感知的，并非预想中那座阴森压抑的陨星寒铁寝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纯粹到令人心悸的苍白。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弥漫的、柔和却冰冷的光，充斥着她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空间。
绝对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宋闻璟？是你搞的鬼吗？这是什么地方？！”
虞清歌蹙紧眉头，尝试发声。
她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异常清晰，带着回音，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她自己声音的空荡回响，更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死寂。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能坐以待毙。
她试探性地迈出脚步。
赤裸的双足落在虚无之上，触感却并非虚空，而是一种奇异的、柔软而清凉的实质感，仿佛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
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荡漾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层层扩散开去，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苍白之中。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白色迷宫中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一个个硕大无比、晶莹剔透的水球，如同宇宙中漂浮的星体，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它们大小不一，内部光影流转，赫然是一幅幅动态的画面在闪烁、跳跃。
虞清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走近其中一个水球，凝神细看——水球中映出的，是一个身着华丽盛装、头戴凤冠的少女，正于一片绚烂的花海中翩然起舞，眉眼弯弯，笑靥如花，那容颜……分明就是她自己！
只是那份无忧无虑的骄纵与明媚，是她记忆中属于“扶光帝姬”的，却与如今历经磨砺的“虞清歌”相去甚远。
她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个水球。
里面的“她”一身染血战甲，手持断裂的神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上，身后是崩塌的宫阙与燃烧的天穹……
那是仙庭覆灭之战的惨烈记忆。
这些水球，像是储存着她所有记忆的容器，从九天仙庭的尊贵帝姬，到沧溟星挣扎求存的修士，完整的，碎片的，欢乐的，痛苦的，清晰的，模糊的……悉数陈列于此。
“这是我的……记忆？”
她喃喃自语，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
是谁将她的记忆剥离出来，放置于此？
宋闻璟到底想干什么？
犹豫片刻，强烈的好奇心与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她伸出了手，指尖轻轻触碰向那个闪烁着仙庭花园景象、看起来最为祥和的水球。
“啵——”
一声轻响，如同清晨露珠滴落湖面。
被她触碰的那个水球应声而破，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周围的苍白之中。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仿佛触动了某个关键的枢纽，以那个破碎的水球为中心，周围的无数水球接二连三地、不受控制地纷纷炸裂！
“呃啊啊啊！！！”
下一刻，虞清歌抱住头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海量庞杂的信息，无数她熟悉或完全陌生的画面、声音、情感、甚至是对法则的感悟，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以最粗暴的方式，蛮横地冲撞进她的识海！
她的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湖泊，瞬间掀起滔天巨浪，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撑爆、撕裂！
灵魂被碾碎又重组的极致痛苦，让她蜷缩起身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痉挛，额头青筋暴起。
这痛苦漫长到仿佛度过了千百次轮回，又短暂得如同电光石火。
当那足以湮灭意识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以及一种奇异而沉重的清明。
无数记忆的碎片开始自动归位，拼凑出庞大而连贯的图景。
原来……是这样。
虞清歌缓缓松开抱着头的手，支撑着虚软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恍然，有沉重，有悲伤，也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宋闻璟有些话，的确没有骗她。
她，虞清歌，的确是九天仙庭那位尊贵无比、受尽宠爱的扶光帝姬，是仙帝唯一的血脉，是曾屹立于万仙之上，言出法随的存在。
“清歌……清歌……快醒醒……”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地响彻在她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牵引力。
是宋闻璟！
虞清歌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无尽苍白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视线被一片灰暗的色调取代。
她真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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