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蹄馆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那股混合着血腥、火药与泥沼腐殖质的气味,依旧顽固地萦绕在李如松的鼻尖,甚至渗入了他的甲胄缝隙,浸透了他的梦境。败退北返的路上,这位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辽东名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只是偶尔会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望向西北方向——那是大明本土,是铁路延伸而来的方向。
他败了,败得狼狈,损兵折将,若非那辆突如其来的钢铁怪物搅乱战局,他李如松的项上人头,恐怕早已成为倭寇夸耀武功的战利品。羞耻、愤怒、后怕,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那钢铁怪物是什么?它为何能如此迅捷地出现在最危急的关头?林昭……那个他曾经在内心里隐隐轻视的、靠着奇技淫巧上位的文官,究竟在后方构筑了一套怎样的体系?
当他带着残部,终于看到义州城头那熟悉的明军旗帜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城门外,早已接到消息的留守将领和文官们肃立迎接,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质疑。
李如松没有理会这些,他径直驱马入城,来到临时充作提督行辕的府衙。他甚至来不及卸甲,第一件事便是召来了负责与后方联络的书记官。
“铁路……后续的粮秣军械,何时能到?”他的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沙哑干涩,问出的问题却让书记官愣了一下。以往的李军门,何曾如此急切地关心过后勤细节?
“回……回大帅,”书记官连忙翻看手中的文书,“按……按原计划,下一批补给应在五日后抵达。但碧蹄馆之事后,林侍郎那边发来急递,言道倭寇或有奇兵绕袭辽东之险,已暂停向南输送,优先保障辽镇……”
“什么?!”李如松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乱跳,“暂停南下?那本督这里数万大军,坐吃山空不成?!” 一股邪火腾地升起,碧蹄馆的挫败感让他本能地想要迁怒。
“大帅息怒!”书记官吓得一哆嗦,赶紧补充道,“林侍郎信中说,只是‘暂停非必要运输’,已到的军粮尚可支撑半月。而且……而且他已紧急调配,三日内,会有一批专司补充箭矢、火药和伤药的快速轻载列车先行抵达,以解我军燃眉之急。并……并询问大帅,下一步作何打算,需何种特定军械支持,以便后方精准调拨。”
“询问本督?”李如松眉头紧锁,在原地踱了几步。若是以前,他定会觉得这是后方文官在掣肘、干涉他的指挥。但此刻,碧蹄馆那辆喷吐着火焰与死亡的装甲车,以及倭寇伏兵那精准的时机和地点,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敌人显然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而己方却对敌情雾里看花。
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住翻腾的情绪,沉声道:“回复林侍郎,箭矢火药,多多益善!尤其是那等可及远的强弓硬弩,还有……类似碧蹄馆那种可移动的……铁甲车,可能再多些?” 说出“铁甲车”三个字时,他感觉有些拗口,却带着一丝期盼。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告诉林侍郎,倭寇狡诈,情报灵通。我军动向,彼往往先知。请他想办法,务必……务必让本督也能更快、更准地知道,倭寇主力究竟何在!粮道是否安全!”
这道命令,标志着李如松心态的微妙转变。他开始不再将铁路仅仅视为一条被动的补给线,而是渴望将其变成延伸出去的耳目与触角,变成可以倚重的力量。
几乎在李如松的命令发出的同时,远在北京的林昭,已经行动了起来。
铁路总调度值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巨大的运行图上,代表南下运输的线条大多变成了停滞的黄色,而通往辽东方向的线条则被加粗,标注为醒目的红色。
“辽阳、广宁、锦州,三地库存火药已清点完毕,正在装车。”
“孙阁老(辽东经略孙鑛)急报,宽奠堡一带发现倭军斥候活动,请求增派火铳与守城器械。”
“登州水师来函,询问可否通过铁路,将部分水雷与重型火炮转运至旅顺口?”
各种信息围绕着新出现的辽东威胁而转动。林昭站在图前,眉头紧锁。碧蹄馆的教训和沈云漪带来的辽东预警,让他深知情报的滞后与失真,是比任何武器短缺都更致命的弱点。
“以往军情传递,依赖驿马,遇雨雪、遇敌截杀,便易延误。”林昭对身旁的几位心腹属官和格物院负责通讯项目的学员说道,“铁路之速,不应只体现在物资转运,更应体现在信息传递上!”
他指向图上几个关键的枢纽站点:“在这些地方,依托车站,设立‘急递铺’,配备最好的马匹和熟悉本地路径的向导。凡军情要件,由列车运至站点,再由急递铺接力,日夜不停,直送前线大营或后方中枢!速度,必须远超传统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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