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冰晶封冻了一片盛开的茉莉花，荆棘一样的冰刺在冷光中森然堆叠成高塔的形状，被束缚的最后一朵洁白的茉莉还存有一丝生机，黎深趟过层层细密的冰刺，任由锋利划破皮肤侵入身体，也没有半分停留。
他身披血痕来到高塔下，踏上了高塔长长的台阶。
第一阶，“黎医生………救我……”
第二阶，“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救不了我的孩子！”
第三阶，“我不想变成怪物……求你……杀了我！”
第四阶，“她是个错误，应该抹除！”
……………
一阶又一阶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轮回，那些声音撕扯着黎深的神魂，侵袭着他的心智，摧毁着他的坚持。
踏过最后一个台阶，黎深站在了生长着那朵茉莉的平台之上，他的脚下生出了洁白的冰晶，攀附上他的双膝，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来到了那朵茉莉前。
黎深的指尖触碰到了那柔软的花朵，而茉莉也轻晃着枝叶落下了一片花瓣轻吻过黎深的唇。
“黎深，正因为人力有限，所以才会用最小的牺牲救更多的人………”
茉莉花似乎了却了什么心愿，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爆发出了强烈的能量波动，整个梦境世界被白色的光碾碎成了粒子，黎深奋力拥住那朵茉莉，它却在自己的怀中化作了细碎的光点。
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也不能是你———小茉莉。
雪花依恋着那些飘散的光点将它们收集凝聚，那朵粉碎的茉莉变成了一团暖光握在了黎深的手心里，梦境重新聚拢，冰雪消融，成片的茉莉花盛开在残阳之下，黎深手中的暖光如心脏跳动般明暗闪烁，他抬手想将那团暖光送走，可暖光却黏着他的掌心没有离开。
“太阳总有一天会升起来的，在梦里跟着茉莉的香气走，就一定可以回到我身边。我们会在下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再见面……”
指尖微动，真实的暖意滑入手心，黎深被牵引着走出了梦境。
“黎深，我们快到了。”顾零轻轻捏了捏黎深的手心，他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噩梦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将在三十分钟后抵达敏安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
黎深紧了紧手心，捉住了那只触碰后就想收回的手，那只手的主人明显有些疑惑他的举动，但随即两人温暖的掌心就被她主动贴得更紧。
“黎深，怎么了？”连她的语气也染上了担心。
“……………没事。”黎深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梁缓解梦中带出的情绪，他嘴上说着“没事”，那只手却始终没松开顾零。
自从12岁那年在她濒死之际切身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后，这种一半真实一半无序的梦境就不时出现在睡梦中。
阿斯塔先知、九黎司命、黎明抹杀者、黎医生………在进入那个图书馆之前，他都认为那些只是一个梦……
第一次踏入分形图书馆，黎深并没有想到在临空市寂静街道的一角，一栋外表极其平凡的建筑那斑驳木门后，会是一座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图书馆入口。
说是图书馆却没有书架，也没有明确的边界，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广阔无垠小径交错的花园，巨大的球形建筑伫立在道路交汇之地。
逆着照亮空间的光线踏入建筑的瞬间，黎深抬头看去，只见无数书架延伸往天光洒落的塔顶，馆内的书架无限向上延展，如同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阶梯。
一个青年走到黎深面前，告诉他自己和那个再三恳求黎深推开这扇门的少年是这里的管理员，而黎深注定将成为这里的主人。
这个图书馆既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星系，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文明，这里的每一本书，都藏着一个世界的命运。
黎深想，那自己的命运，那些噩梦，是不是也许都藏在这些浩瀚书卷中的某一页。
离开图书馆回到家的那晚，无数世界的记忆碎片再次出现在黎深的梦中，当他醒来时，他终于想起那些梦境，原来属于某条被自己亲手抹除的时间线。
而神语者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份也再次被赋予了现在的自己。
黎深感受着手里来自另一只手的柔软和温度，自己曾经差点就彻底失去了，在那个维度充满神罚之雷的崖底………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真的没事？”
顾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得很紧，黎深的脸色也明显不是没事的模样，想到游戏里关于黎深会和另一个世界作为黎明抹杀者的黎深互换梦境和人格的事，顾零就不得不对现在的情况小题大做起来。
她用剩下的一只手将黎深的脸扳到面对自己的方向，看着他仿若林海般深邃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他说谎心虚的痕迹。
然而在顾零找出某人说谎的证据之前，就先被黎深眼中满溢的笑意和温柔打败瞥开了视线。
那只贴着黎深脸颊的手被另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覆盖，现在顾零的两只手都被黎深牢牢捉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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