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捷的军报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王师凯旋,戎狄臣服,这消息冲淡了连日来因皇帝滞留后宫而引发的种种微妙气氛,整个帝都沉浸在一片欢庆之中。酒楼茶肆,说书人将漠北决战描绘得惊天动地;市井百姓,无不称颂皇帝英明神武,将士用命。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在空气中弥漫。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表象之下,某些角落的暗流,却涌动得更加急促了。
棠梨宫内,慕容雪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织金薄毯。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有些飘忽,并未真正落在字句上。
“娘娘,该用药了。”贴身宫女锦书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近。
慕容雪回过神,接过药碗,浓烈的苦涩气味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但她还是屏息,将温热的药汁一饮而尽。锦书连忙递上清水和蜜饯。
“陛下今日……还在前头忙吗?”慕容雪漱了口,轻声问道。自从北境捷报传来,司马锐虽然依旧大部分时间留在棠梨宫,但明显更加忙碌,接见将领、商议受降事宜、论功行赏,常常在偏殿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是,高公公说,兵部和几位将军都在呢。”锦书回道,一边细心地替她掖了掖毯角,“娘娘可是闷了?要不奴婢念些话本子给您解闷?”
慕容雪摇了摇头。她并非闷,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像一片薄雾,萦绕在心头。北境的胜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必然会波及到她这里。司马锐那日“太庙”、“名分”的话语,言犹在耳,她知道,那不仅仅是情动时的承诺,更是一个即将展开的行动序幕。而这序幕拉开之前,必然伴随着风雨。
果然,未及傍晚,司马锐便回到了内殿。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经过打磨的宝剑。
他挥手屏退了宫人,走到慕容雪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有些凉意。
“吵着你了?”他看她气色尚可,语气放缓了些。
“没有,臣妾只是躺着歇息。”慕容雪微微一笑,“陛下忙完了?”
“算是告一段落。”司马锐揉了揉眉心,“受降的章程大致定了,王屹不日将班师回朝。论功行赏的名单,也初步拟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慕容雪知道,这背后涉及多少利益权衡和朝堂博弈。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司马锐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忽然道:“雪儿,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慕容雪抬眼看他,带着询问。
“关于林昭。”司马锐吐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慕容雪的心微微一紧。林昭,那个曾经明媚张扬、最终因爱生恨、险些将她置于死地的女子。她的结局,慕容雪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刻意不去深究。她知道,司马锐绝不会放过她。
“她父林甫,昨日递了请罪折子。”司马锐的声音没有起伏,“自陈教女无方,罪该万死,请求辞去一切官职,携家眷返回原籍。”
慕容雪静静地听着。林甫,吏部侍郎,官位不低,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旧不少。他此举,是以退为进,想保全家族。
“你怎么看?”司马锐看着她,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
慕容雪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想起林昭刺向她时那疯狂而绝望的眼神,想起利刃穿透身体的剧痛,想起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日日夜夜。说没有恨,是假的。但……
她抬起眼,迎上司马锐的目光,声音轻而清晰:“陛下,林昭行刺,罪证确凿,依律当诛。其父林甫,教女不严,确有失察之责。然……林家世代为官,林甫本人,听闻在吏部任上,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若因其女之罪而累及全族,是否……是否会让朝臣觉得陛下刑罚过峻?”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北境大捷,正是彰显陛下仁德、安抚人心之时。若此时对林家处置过于严厉,恐寒了部分官员之心,与眼下普天同庆的气氛不符。”
司马锐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所以,你认为该从轻发落?”
慕容雪轻轻摇头:“臣妾不敢妄议朝政。只是……臣妾以为,首恶必办,以儆效尤。但或许,不必牵连过广。林昭之罪,是她一人之罪。陛下如何处置林家,关乎的不仅是律法,更是朝局平衡和天下人对陛下为君之道的看法。”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确:林昭必须死,这是底线。但对林家,或许可以网开一面,既能显示皇恩浩荡,又能避免树敌过多,尤其是在这个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刻。
司马锐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赏。他伸手,轻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总是能想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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