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颁下,后宫遣散,这场席卷了整个帝国权力中枢的风暴,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震荡与朝野哗然后,终究还是在司马锐绝对强势的意志和铁腕手段下,逐渐平息下来。浪潮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近乎诡异的宁静。
曾经充斥着脂粉香气、环佩叮当、以及无数隐秘低语与算计的庞大宫廷建筑群,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喧嚣与色彩,变得空旷而沉寂。往日里妃嫔们为了争奇斗艳而精心打理的花园,如今虽依旧繁花似锦,却少了许多流连其间的窈窕身影和娇俏笑语;那些曾经夜夜笙歌、丝竹不断的宫殿楼阁,如今大多宫门深锁,唯有檐角的风铃,在春日的微风里发出寂寞的清响。
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感到不适的空寂感,笼罩着这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奢靡的宫苑。唯有巡逻侍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内侍宫人们更加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多余声响的步履,提醒着人们,这里依旧是帝国的中枢,皇权所在。
然而,在这片近乎死寂的空旷之中,却有两个地方,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生机。
一是皇帝的勤政殿及邻近的起居宫殿。司马锐伤势渐愈,重新将精力投入到繁重的国务之中。与前不久不同的是,如今出入这里的,几乎全是身着各色品级官服的朝臣将领,或是传递紧急军报的驿使,再也见不到任何试图以各种理由“偶遇”圣驾、或是借着父兄功劳前来“问安”的妃嫔或外命妇的身影。朝会、议政、批阅奏章……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纯粹的、属于帝王与他的臣子们的轨道上。司马锐的脸色依旧因余毒未清而略显苍白,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的锐利与专注,却比以往更甚,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卸下了某种无形枷锁后的、更加决断和高效的气场。
另一个,便是慕容雪所居的棠梨宫。
与整个后宫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棠梨宫仿佛成了这片灰色宫墙内唯一温暖的孤岛。宫人们行走间虽然依旧轻手轻脚,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因派系林立而不得不有的谨慎与惶恐,多了几分踏实与安宁。庭院里的花草被照料得更加精心,甚至移栽了几株新开的玉兰,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舒展,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慕容雪的生活,似乎并未因这惊天动地的变故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形式上的改变。她依旧每日读书、习字、抚琴、作画,偶尔在庭院里打理一下那些日益茁壮的花草。她并未因身份的骤然“特殊”而变得张扬或跋扈,反而愈发沉静内敛,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从骨子里已经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改变,来自于司马锐。
他来得比以前更勤了。不再需要任何“对弈”或“品画”的理由,有时甚至只是在批阅奏折感到疲惫的傍晚,信步便走了过来。他或是穿着宽松的常服,或是还带着一身朝堂上尚未散尽的凛冽气息,踏入棠梨宫的宫门时,那总是紧抿的唇角会不自觉地放松几分,深邃眼眸中的冰封之色,也会在看到她迎出来的身影时,悄然融化,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软。
他在这里,也显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有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下的榻上,看着慕容雪在一旁插花或抚琴,并不说话,仿佛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安宁的空间来涤荡满身的疲惫与算计。有时,他会就着慕容雪刚读完的书,或是她画到一半的山水,随口点评几句,言辞犀利,见解独到,却不再是带着考较或试探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流。甚至有一次,他在批阅一份关于北方旱情的紧急奏章时,眉头深锁,慕容雪恰巧煮好了一壶清心去火的菊花枸杞茶,轻轻放在他手边,并未多言。司马锐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他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起赈灾款项拨付中的层层盘剥与吏治之弊。慕容雪安静地听着,并未贸然插嘴朝政,只是在他停顿的间隙,轻声说了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心系黎民,是万民之福。” 司马锐闻言,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有欣慰,有探究,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奏章上,但紧皱的眉头,却似乎舒展了些许。
这种相处,微妙地打破了帝妃之间那道无形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慕容雪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揣摩圣意、谨守本分的妃嫔,她开始隐约地、以一种极其谨慎的方式,触及到他作为帝王之外,那个真实、疲惫、甚至偶尔会流露出片刻迷茫的“人”的一面。
而慕容雪自己,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蜕变。那份因生死关头而彻底明晰的心意,如同深埋的种子,在相对安宁的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面对司马锐时,她眼神中惯有的那份谨慎与疏离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自然的、带着细微关切的柔和。她会留意到他饮茶的偏好,悄悄让宫人备上他喜欢的君山银针;会在他因久坐批阅奏章而揉按额角时,不动声色地将熏香换成有助于舒缓神经的安神香;甚至有一次,司马锐不慎打翻茶盏,弄湿了袖口,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干净帕子递过去,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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