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的情绪,在接到陇西道八百里加急,奏报边境小股北狄流寇骚扰、疑似与朝中某些势力有暗中勾连的密折时,达到了顶峰。愤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他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而非时刻需要提防算计的人。
夜色深沉,雪光映窗。司马锐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龙袍的下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胸中翻涌的热浪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目标明确,步伐坚定,直向含章阁而去。
含章阁内,慕容雪正对着一局残棋,心思却全然不在棋盘上。司马锐多日未至,宫中的风言风语她并非不知。有说她失宠在即,有说陛下因边境之事迁怒于她。锦书忧心忡忡,她却反常地平静。那夜的“醉语真言”与次日的“雪霁天晴”,像两面镜子,照出了司马锐内心的矛盾与试探。她在等,等一个契机,或者等一场最终的审判。
殿门被无声推开,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慕容雪抬眸,看见司马锐独自站在门口,未穿大氅,墨发上沾着未化的雪屑,脸色在宫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心中猛地一紧,放下棋子,起身行礼:“陛下。”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司马锐没有立刻说话,他反手关上殿门,一步步走近。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四周,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却不似那夜浓烈,更像是为了驱寒或壮胆浅酌了几杯。
“雪儿。”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异常清晰,“朕很累。”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重锤敲在慕容雪心上。这不是帝王对妃嫔的抱怨,更像是一个男人对妻子的倾诉。她执起桌上的温茶,递过去:“陛下喝口茶,暖暖身子。”
这一次,司马锐没有接茶,也没有看她手中的茶杯。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平静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深处。他忽然伸手,不是覆上她的手,而是直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
慕容雪指尖一颤,杯中茶水微漾。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那力道甚至让她感到了细微的疼痛。
“别动。”司马锐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打断了她可能出口的任何言语,“雪儿,看着朕。”
慕容雪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有猜忌,不再有试探,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一丝她不敢确认的脆弱。
“朕不想再和你猜来猜去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那夜朕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醉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块垒尽数吐出,语速快而清晰:“朕嫉妒林昭!嫉妒他拥有过你完整的过去,嫉妒他曾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朕更气你!气你总是如此冷静,无论朕是冷落、是猜忌、甚至是……那般失态,你都能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让朕觉得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傻子,所有的情绪都像打在了空处!”
慕容雪彻底僵住,瞳孔微微收缩。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地再次撕开这层伤疤。腕上传来的力道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与愤怒,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此刻情绪的汹涌。这不是伪装,这是压抑已久后的爆发。
“可是!”司马锐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颓唐,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未松,“就算朕又气又妒,像个毛头小子般患得患失……朕还是忍不住想见你。只有在你这里,在这含章阁,看着你安静地看书、绣花,甚至只是对着窗外发呆……朕才能暂时卸下帝王的甲胄,觉得自己不只是个皇帝,也是个……会累、会痛、会害怕孤独的普通人。”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威严截然不同的轻柔,甚至有些笨拙:“雪儿,朕知道,当初一道圣旨将你召入宫中,断了你原本的姻缘,是朕强求。朕更知道,入宫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朕的猜忌、太后的施压、后宫的风刀霜剑……朕,亏欠你良多。”
他的指尖感受到她脸颊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看到她眼中迅速积聚又强忍回去的水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仿佛被拨动了。她并非全无感觉,她的平静之下,亦有暗流汹涌。
这个认知,让司马锐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心疼与希望的激流。他不再犹豫,不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掷地有声地说了出来:
“过去朕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雪儿,朕不想你再只是慕容才人,不想你再居于这偏居一隅的含章阁,不想你再承受任何风雨!朕要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朕身边,与朕共享这万里山河,受万民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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