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绝无可能!除非……他接到了无法抗拒的命令,或者后方出现了他不得不立刻回援的、更大的危机!”
“正是如此!”胡康抚掌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陈长庚用兵,确实悍勇果决,但他为人,也并非毫无破绽!他最大的破绽,便是太过依赖军功,也太过目中无人!”
“万山群岛鏖战的第二日,当战局陷入胶着,本官恰好得知——当然,也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他后方倚重的一个重要粮草军械中转地,位于东莞沿海的太平墟,守备突然变得异常空虚!并且,有‘大股不明身份的匪寇’(至于是谁,呵呵,贤侄不必深究)正在集结,似乎有袭扰太平墟,断其粮道的迹象!”
“本官得知此‘十万火急’的军情后,自然是‘忧心如焚’啊!”胡康脸上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继续道,“于是,本官连夜修书,以八百里加急,通过‘正常’的军驿渠道,将此‘紧急军情’,以及一份本官‘深思熟虑’后拟定的‘必须立刻抽调水师主力回防省城外围,以保粤省腹地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一并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当时还在广州府的两广总督那彦成大人的案头!”
“那彦成大人年事已高,又因之前剿匪不力,屡受申斥,早已是惊弓之鸟。他一听省城腹地可能生乱,粮道可能被断,哪里还坐得住?更何况,本官那份奏报中,还‘不经意’地提及,若太平墟有失,导致水师粮草不济,前线一旦溃败,他老人家恐怕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于是乎……”胡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端起酒杯,朝我遥遥一敬,“那彦成大人连夜签发总督手令,以‘十万火急’的军令,严令陈长庚立刻停止对万山群岛的攻击,即刻率领水师主力,回防太平墟,确保省城外围安全!同时,为‘减轻水师压力’,还‘顺便’解除了对崖山一线的封锁,令其集中兵力,‘先靖内患,再图外攘’!”
“当然,”胡康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补充道,“陈长庚也不是傻子,他接到军令,定然也有所怀疑。但军令如山,白纸黑字,总督大印盖着,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违抗!至于他为何连崖山封锁都放弃,退得如此彻底,或许是他真的担心后院起火,想集中兵力,先稳住阵脚吧。也或许是本官那份关于‘匪寇’数量和战力的描述,写得稍微‘危言耸听’了一些,让他不敢掉以轻心,呵呵呵……”
听完胡康这番云淡风轻的叙述,我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一个胡康!好一个“庙堂之上”的杀伐!
他竟然凭借着几份真假难辨的情报,一份巧妙措辞的奏报,以及对上官心理的精准把握,便在千里之外,不动声色间,化解了我们海盗联盟在万山群岛的灭顶之灾!其手段之高明,心机之深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啊!
我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举止儒雅的中年官员,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郑一嫂那句“真正的决胜,在庙堂之上”的含义!
“胡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子……佩服之至!”我站起身,朝着胡康,发自内心地深深一揖!
珠娘也同样被胡康的手段所折服,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仰慕。
酒宴已近尾声,正事也已谈妥。我和珠娘起身向胡康告辞。
“贤侄,珠娘女士,”胡康也站起身,亲自将我们送到雅间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今日与两位一席畅谈,本官亦是受益匪浅啊。这广州城虽然繁华,却也鱼龙混杂,两位此行,还需万分小心,切莫暴露了身份。”
“多谢胡大人提醒,我等省得。”我再次拱手。
“请代本官,向郑大当家问好。”胡康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关于陈长庚之事,以及吴熊光大人即将到任之机,本官已知晓其中关节。此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寻找万全之策,方能一击制胜。”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你们且放宽心。给一点时间,本官定会想到一个妥善的法子,来对付这个陈长庚! 让他不能再如此嚣张跋扈!呵呵。”
他这最后一句“妥善的法子”,说得意味深长,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我和珠娘再次向他道谢,然后便在酒楼伙计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座灯火辉煌、却也暗流涌动的醉仙楼。
走在广州深夜微凉的街道上,我的心中依旧充满了震撼。
胡康,这位深藏在清廷内部的“故人”,他的存在,无疑为我们对抗陈长庚的严酷斗争,增添了一枚至关重要的砝码!
而即将到任的新任两广总督吴熊光,又会给这本就波谲云诡的南海局势,带来怎样新的变数?一切,都还是未知。但至少,我们……看到了一丝曙光。
喜欢南海龙腾:从张保仔到七海之王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南海龙腾:从张保仔到七海之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