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日子,仿佛一条地下暗河,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自有其流动的韵律。沈清弦彻底沉下心来,将外界纷扰暂且压下,全身心投入到哑婆所授的草药知识中。
哑婆的教导方式与她的人一般,沉默而高效。她从不讲解冗长的理论,只是将一味味草药放在沈清弦面前,让她看,让她摸,让她嗅,偶尔才用那沙哑的嗓音吐出几个关键的字眼:“止血,捣烂外敷。”“清热,煎服忌生冷。”“此物有毒,用量逾半分即可致幻。”
沈清弦学得如饥似渴。她发现这些看似平凡的草木根茎,竟蕴含着如此奇妙乃至可怕的力量,既能活人,亦能杀人。这让她联想到自身处境,以及怀中那足以定人生死的“赤焰阎罗”证据——力量本身无谓善恶,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人如何运用。
这日,哑婆外出归来,布包里除了日常吃食,还多了一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她将其放在石桌上摊开,里面是几种晒干后形态奇特、沈清弦未曾见过的草药。
“认得吗?”哑婆问,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沈清弦仔细辨认,摇了摇头:“请哑婆指点。”
哑婆枯瘦的手指依次点过:“蛇涎菇,生于阴湿蛇穴之畔,其粉令人昏聩,问之必答。迷榖花,取其花粉,可致人昏睡不醒,若过量,则长眠难觉。这是……断肠草的根须,见血封喉。”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介绍萝卜白菜,但所说的内容却让沈清弦脊背微微发凉。这些,已非寻常治病救人之物,而是……秘药,乃至毒药。
“为何……教我这个?”沈清弦声音有些干涩。她意识到,哑婆的教学方向,正在向一个更幽深、更危险的领域倾斜。
哑婆抬起浑浊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走的这条路,步步荆棘,豺狼环伺。有时,救人需先能杀人,自保亦需雷霆手段。识得这些,非为害人,而为……不为人所害,或在必要时,有选择的权利。”
沈清弦心头剧震。哑婆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扇紧闭的门。重生以来,她所思所想皆是借力打力,利用局势与人心,却从未想过将自身的武力或这种非常规手段纳入考量。她始终困于前世大家闺秀的思维桎梏。而哑婆,正在亲手打破这个桎梏。
她看着桌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干枯草药,仿佛看到了潜藏其中的、无声的刀光剑影。沉默片刻,她伸出手,轻轻触摸那据说能令人“问之必答”的蛇涎菇,触感粗糙而阴凉。
“晚辈,明白了。”她轻声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请哑婆继续教我。”
自那日后,沈清弦的学习内容变得更加丰富,也更为凶险。哑婆开始教她如何辨认这些特殊药材的新鲜形态,如何炮制才能最大限度激发或抑制其药性,甚至如何利用几种无害的药材混合,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清弦学得越发谨慎,每一次动手处理都全神贯注。她知道,这并非儿戏,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石室内弥漫的药香,似乎也因此染上了一丝肃杀之气。
在学习之余,她并未放下对那皮革碎片和铁牌的研究。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她已将那些诡异的图案和字符临摹得烂熟于心,但它们的含义,依旧如同天书。她曾试探着询问哑婆是否认得,哑婆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语,眼神却比平时更加幽深,这让她确信,哑婆即便不识,也定然感知到这些东西非同寻常。
这日午后,哑婆再次外出。沈清弦独自在石室内,正对着自己临摹的字符出神,头顶的透光板处,忽然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轻微的敲击声——笃,笃笃。
这不是哑婆惯常的归来信号!
沈清弦瞬间警觉,浑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石室阴影处,手中已紧紧握住了一包她这几日私下配置、用以防身的药粉——虽不致命,却足以让闯入者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上面似乎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过了一会儿,一块小石子绑着一小卷纸条,从透光板的缝隙中被投了进来,落在草席上。
来人没有强行进入,而是选择了传递信息。
沈清弦没有立刻去捡,又等待了片刻,确认上面再无动静后,才快步上前,拾起纸卷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小字,笔力遒劲,带着一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气势:
“风波未息,蛰伏勿动。所需之物,三日后置于老地方。”
没有落款,但沈清弦一眼便认出了这字迹属于谁——萧执!
他找到这里了!或者说,他至少知道了她的藏身之处附近,并且能与哑婆取得联系!“老地方”定然是哑婆与他约定的联络点。
沈清弦握着纸条,心潮起伏。萧执的讯息证实了她的猜测,外面的搜捕并未停止,只是转入了地下。而他让她“蛰伏勿动”,并提供援助,这符合他们目前的利益同盟。但另一方面,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这种被洞悉的感觉,让她在获得一丝安全感的同时,也升起了强烈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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