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的铃铛声和行商的絮叨早已被抛在身后,苏荔顶着破旧斗笠,踏上了更为艰险的北上官道。越往北,地势渐趋平缓,人烟也逐渐稠密,但这并未带来丝毫安宁,反而意味着更多的眼线和更严密的盘查。通缉的恐惧像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混迹于形形色色的流民、商队和脚夫之中,如同一滴水融入浊流,竭力让自己不起眼。她学会了更彻底的伪装,不仅用泥灰掩盖面容,更模仿着底层男子特有的、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和麻木的眼神。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夜,往往在城郭外的荒祠破庙或简陋脚店歇脚,天不亮便起身赶路,避开官府的耳目。
怀中的玉佩被她用破布层层包裹,贴身藏在内衣暗袋里,那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肩负的使命和潜在的危险。张玄素重伤倒地的模样、影七生死不明的消息,如同梦魇般纠缠着她。她不知道京城等待她的是什么,广济寺的慧明禅师是救星还是陷阱,她只知道,自己像一枚被无形之手掷出的棋子,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滚向未知的终点。
沿途的艰辛难以尽数。盘缠很快用尽,她不得不冒险打些短工,在码头扛包,在客栈帮厨,换取几个铜板和一点果腹的食物。每一次与外人接触都让她心惊胆战,生怕被有心人识破。有几次,她远远看到城门口张贴的通缉告示,虽然画影图形与她现在的模样已有较大出入,但那“钮钴禄氏怜筠”的名字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落荒而逃。
身体的疲惫和“牵机”之毒间歇性的发作更是雪上加霜。张玄素给的丹药虽能缓解,但无法根除,每一次毒性上涌,那彻骨的寒意和心悸都让她感觉自己游走在鬼门关边缘。她常常在深夜因剧痛或噩梦惊醒,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泪水无声流淌。支撑她的,唯有那股不甘死去、想要弄清一切真相的倔强。
一个月后,历经跋涉,她终于踏入了直隶地界,京城已遥遥在望。空气中的肃杀气氛陡然增强,官道上巡逻的兵丁明显增多,关卡盘查也越发严厉。苏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关口到了。
她不敢再走大路,转而寻觅更偏僻的小径。根据粗略的地图和打听,永定门外的广济寺位于京城西南郊,并非香火鼎盛的大寺,相对僻静。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天黄昏,她终于远远望见了那座矗立在夕阳余晖中的古城轮廓,巍峨的城墙如同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压迫感扑面而来。她绕开正门,沿着荒草丛生的土路,向着西南方向摸索。天色渐暗时,一片掩映在苍松翠柏中的寺院屋顶出现在眼前,山门匾额上“救建广济禅林”几个大字依稀可辨。
这就是广济寺了。
苏荔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躲在一片乱坟岗的残碑后,仔细观察。寺庙规模不大,但规制完整,黄墙黑瓦,暮色中显得格外寂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山门紧闭,不见香客往来,也没有寻常寺庙晚课时应有的钟磬梵唱之声。唯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表明寺内尚有人居住。
这种异样的寂静让苏荔心中警铃大作。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张玄素拼死让她送来玉佩,这广济寺绝非普通寺院,慧明禅师也定非寻常僧人。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会这般门庭冷落?
她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夜幕彻底降临,弦月升起,清冷的月光给古寺罩上一层神秘的银纱。她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寺庙围墙,选择了一处墙皮剥落、便于攀爬的角落,屏息倾听片刻,确认墙内无人后,才手足并用,艰难地翻过墙头,落入院内。
院内更是漆黑一片,只有大雄宝殿方向隐约有一盏长明灯如豆般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苏荔伏低身体,借助殿宇廊柱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内摸索。
她绕过空无一人的前殿,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靠近了可能是僧寮的区域。几间僧房都黑着灯,寂静无声。难道僧人都睡下了?还是……寺中根本无人?
就在她疑窦丛生之际,一阵极轻微的、仿佛压抑着的咳嗽声从最里面一间看似是禅房的屋子里传来。苏荔心中一动,悄悄潜行过去,舔湿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向内窥视。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身着灰色僧袍、背影佝偻的老僧正坐在蒲团上,对着墙壁,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咳嗽。他看起来年事已高,身形消瘦。
这就是慧明禅师吗?苏荔不敢确定。她仔细观察屋内陈设,简朴到近乎简陋,并无特殊之处。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现身时,那老僧却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停止了咳嗽,用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对着墙壁缓缓开口道:“门外施主,既已至此,何不进来一叙?夜露寒重,莫要着了风寒。”
苏荔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发现了!这老僧果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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