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的反扑,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疯狂。
夜袭的耻辱与后方持续的骚动,彻底点燃了这头流寇巨酋的暴戾。次日拂晓,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凄厉的牛角号便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这一次,不再是驱赶流民消耗,也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土工作业,罗汝才将他剩下的、最核心的老营精锐,如同压箱底的赌注,全部推上了赌桌!
黑压压的人潮,沉默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熔岩,从三个方向缓缓压向吴庄堡。这些老贼与昨日的乌合之众截然不同,他们大多身着从官军或富户那里抢来的各式甲胄,虽不统一,却提供了相当的防护。手中兵器磨得雪亮,眼神凶悍而麻木,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死气。他们步伐沉稳,顶着盾牌,推着仅存的几辆加固过的盾车,在军官粗野的呵斥下,组成密集的阵型,一步步逼近死亡线。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只有兵器碰撞甲叶的铿锵声,和无数双脚踩过泥泞土地的沉闷声响。这种压抑的沉默,比任何喧嚣都更能摧垮心志。
堡墙上,一夜未眠的林慕义瞳孔微缩。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这是决死一击的味道。罗汝才耗不起了,李贵在敌后的活动,就像一根扎在他背后的毒刺,让他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堡垒。
“传令!所有火铳手上墙!弩手预备火箭!滚木礌石,金汁火油,全部就位!”陈忠嘶哑的声音在墙头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守军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昨日因夜袭胜利带来的振奋,此刻已被这凝重如铁的攻势压得几乎窒息。
林慕义深吸一口带着硝石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锐士营防守压力最大的北面寨墙,那里配备了最多数量的新式燧发铳。
“稳住!听我号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火铳手的耳中,“瞄准了打!放近到三十步!专打推盾车的和甲士!”
流寇的阵线进入百步,守军的弩箭开始零星射击,钉在盾牌和盾车上,发出“夺夺”的声响,效果寥寥。进入七十步,旧式火铳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第一轮齐射,硝烟腾起,铅子打在盾车上噼啪作响,偶尔有倒霉的流寇被穿过缝隙的流弹击中倒地,但整个阵型依旧在顽强推进。
五十步!已经能看清对面敌人狰狞的面孔和盾车上粗糙的木纹。
四十步!
“锐士营——预备!”林慕义猛地举起右手。
所有装备新式燧发铳的士兵同时举铳,铳口微微下压,对准了那些缓慢而坚定的盾车和其后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经过严格的装填训练,此刻动作整齐划一,冰冷的铳机在晨光中泛着幽光。
三十五步!
“放!”
林慕义右手狠狠挥下。
“砰!砰!砰!砰——!”
比旧式火铳更密集、更清脆的爆鸣声骤然炸响!数十支燧发铳几乎在同一时间喷吐出致命的火焰和铅弹!如此近的距离,新式铳管的精度和威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冲在最前面的几辆盾车首当其冲,单薄的木板根本无法抵挡近距离射来的铅弹,瞬间被打得木屑纷飞,推车的流寇惨叫着倒下。盾车后的甲士更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铅弹轻易地撕裂了他们身上的棉甲甚至一些劣质铁甲,钻入血肉,带出一蓬蓬血雾!前排的流寇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齐刷刷倒下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火力,让进攻的老贼队伍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混乱和迟滞。他们习惯了官军火铳射速慢、精度差的特点,从未遇到过如此快速而精准的齐射!
“第二排!上前!放!”林慕义毫不停歇,立刻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第二排锐士营士卒迅速跨步上前,越过正在紧张装填的第一排,再次举铳齐射!
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两轮极其快速的精准打击,彻底打懵了进攻的流寇前锋。付出了惨重伤亡后,凶悍之气终于被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压倒,残存的敌人发一声喊,扭头就跑,任凭后方督战的军官如何砍杀也阻止不住这溃退的浪潮。
北面的攻势,暂时被这雷霆手段遏制了。
然而,东面和西面的压力并未减轻。尤其是东面,流寇似乎发现了这里是防御的相对弱点,投入了更多的兵力,甚至动用了十几架加长的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贴身肉搏阶段。不断有流寇冒着箭矢滚石爬上寨墙,与守军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李贵带着留守的锐士营预备队如同救火队,哪里墙头告急就冲向哪里,他手中那柄加了铋合金枪头的长枪如同毒龙,每一次突刺都能精准地挑翻一名登城之敌,枪缨早已被鲜血染成暗褐色。
陈忠则指挥着弩手和旧式火铳手,重点狙杀后续跟进的流寇和督战的头目,竭力减轻墙头守军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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