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兵事件如同一剂猛药,虽过程痛苦,却强行扭转了振明军初建时涣散的士气。自那日后,营地中再无人敢言退,甚至连私下抱怨都少了许多。一种近乎残酷的沉默与服从,开始在这支新军中弥漫。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发泄在日复一日的残酷操练上。
队列愈发整齐,口号愈发响亮,刺杀格挡的动作也带上了狠厉的破风声。陈忠和李贵毫不留情,将自己在边关尸山血海中总结出的保命与杀敌的技巧,掰开揉碎,反复捶打进这些新兵的骨子里。
然而,林慕义深知,仅靠高压和仇恨凝聚的军队,是走不远的,更非他想要的“振明”之师。他需要给这把正在淬火的刀刃,注入灵魂。
这一日,操练间隙,他没有让新兵们立刻休息,而是将他们集合在校场中央。寒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有怨,有怕,有不甘。”林慕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觉得当兵苦,规矩多,上官严苛,动辄得咎。”
新兵们低着头,无人应答,但紧绷的身体和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你们可知道,我为何定下那么多看似不近人情的规矩?”林慕义目光扫过众人,“内务要整洁,是为了让你们在肮脏的战场上少生疫病;队列要严整,是为了让你们在混乱的厮杀中能分清敌我,相互照应;军纪要森严,是为了让你们手中的刀枪,只砍向敌人,而不是对准身后的百姓!”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我们为何而战?不是为了那几两卖命的饷银,也不是为了某个将军的功名利禄!我们为的是身后那些和你们父母妻儿一样的百姓!为的是不让建虏的铁蹄,再次踏碎我们的家园,凌辱我们的姐妹!”
他指向营地外隐约可见的天津卫城轮廓:“看看那里!若我们是一群纪律涣散、只会扰民的兵痞,和建虏有何区别?百姓会如何看待我们?朝廷会如何看待我们?一支不被百姓拥护、不被朝廷信任的军队,纵然个人再勇武,也不过是无根浮萍,终将覆灭!”
“我要的振明军,不仅要能打胜仗,更要是一支堂堂正正之师!一支让百姓箪食壶浆以迎,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军!”林慕义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这,才是真正的‘振明’之意!这,才配得上你们流下的血汗!”
新兵们抬起头,眼中的茫然与麻木渐渐被一种新的光芒所取代。他们似乎开始明白,那些严苛到极点的规矩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从今日起,”林慕义宣布,“除正常操练外,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由教导队老兵,教你们认字!不要求你们考秀才,但最基本的军令、文书,必须会看、会写!我振明军的兵,不能是睁眼瞎!”
这道命令再次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当兵还要认字?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但经历了逃兵事件和林慕义方才那番话,没有人敢再公开质疑。
与此同时,营地的建设也在赵铁柱近乎拼命的努力下,初见成效。那座简易工坊终于可以投入使用。虽然设备简陋,只有一座锻炉,几把铁锤、锉刀和台钳,但赵铁柱带着几个学徒,已经成功地将营中所有损坏的腰刀、长枪修复完毕,并将二十余支老旧火铳的内膛重新打磨光滑,提高了射击精度和安全性。
林慕义交给他的三棱刺刀图纸,经过反复试验和失败,也终于打造出了几把合格的样品。那带着三道血槽、闪着幽冷寒光的狰狞刺刀,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老兵的目光。李贵爱不释手地比划着,啧啧称奇:“好东西!这玩意儿捅进去,放血快,还不好包扎,够狠!”
林慕义看着那几把刺刀,心中稍慰。这只是开始,未来,他还需要燧发枪,需要更好的钢材,需要更强大的军工体系。但这一切,都需要资源,海量的资源。
而资源,正是目前振明军最大的短板。
皇帝虽然下了中旨,但实际的粮饷拨付,却卡在了户部和天津本地的官僚体系中。承诺的一千五百人额饷,至今只拨付了不到三百人的份额,还是以陈米、杂粮居多,银钱更是寥寥无几。营地建设、工坊运作、士卒饷银,处处都要钱粮,林慕义那点微薄的俸禄和之前的缴获,早已捉襟见肘。
这一日,负责后勤的陈忠愁眉苦脸地找到林慕义:“慕义,库里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十天。下一批粮饷,兵备道那边又推说漕运不畅,户部文书未至,迟迟不肯拨付。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饿肚子操练了!”
林慕义眉头紧锁。他早就料到会有人使绊子,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没有粮饷,军心顷刻就会瓦解。
“曹公公那边……”陈忠试探着问。
林慕义摇了摇头。曹化淳态度暧昧,上次来访只是敲打,并未提供任何实质帮助。指望他出面施压,恐怕希望渺茫。
“看来,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林慕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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