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和他的教导队更是凶神恶煞,他们将新兵拉到校场一角,教授最基础的劈砍、格挡和刺杀动作。没有花哨的套路,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杀人技。同时,利用休息间隙,反复讲述建虏入寇的暴行,讲述通州、遵化等地军民的惨状,激发着新兵们心中最朴素的仇恨与血性。
“想想你们的爹娘!想想你们被毁的家园!当兵吃粮,不是来享福的!是来报仇的!是来保护还活着的人的!”李贵那破锣嗓子吼出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新兵的心上。
伙食依旧粗粝,但至少能吃饱。林慕义将自己那份本就微薄的饷银也贴补了进去,尽量让士卒们碗里能多见点油腥。他每日与士卒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亲自示范动作,纠正错误。他左臂的伤口尚未痊愈,动作间难免牵扯,但他从未表露分毫。
他的以身作则和严格公正,渐渐赢得了新兵们的敬畏。而陈忠、李贵等老兵的悍勇和赵铁柱等人默默无闻的付出,也让他们看到了这支队伍的不同。
与此同时,赵铁柱带着几个人,几乎是日夜不休地扑在工坊的建设上。靠着林慕义画的图和有限的材料,他们硬是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垒砌了一个勉强可用的锻炉和风箱。修复损坏的刀枪,打磨锈蚀的火铳内壁,甚至开始尝试用收集来的废旧铁料,打造林慕义图纸上那种三棱刺刀的雏形。
营地里的气氛,紧张、艰苦,却又充满了一种向上的朝气。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塑造着,改变着。
然而,淬火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痛苦与杂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两名受不住苦的新兵,趁着哨兵换岗的间隙,偷偷溜出营房,想要逃跑。但他们刚翻过营区的矮墙,就被巡夜的教导队抓了个正着。
第二天清晨,全体集合。
那两名面如死灰的逃兵被绑在校场中央的木桩上。所有新兵都忐忑不安地看着,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林慕义走到队伍前方,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两名逃兵,又缓缓扫过全场。
“我知道,当兵苦,当兵累,甚至可能随时会死!”林慕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是,既然选择了穿上这身号衣,拿起了这杆枪,就要对得起它!就要守它的规矩!”
他猛地指向那两名逃兵:“临阵脱逃,按《振明军条令》,当如何?”
陈忠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斩!”
全场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新兵们脸上血色尽褪,有人甚至吓得瑟瑟发抖。
那两名逃兵更是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
林慕义沉默了片刻,看着那些惊恐的新兵,忽然话锋一转:“但是,念其初犯,尚未造成恶果,今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下令将两人松绑,指着校场边缘堆积如山的碎石和建材:“看见那些石头了吗?你们两个,还有所有觉得苦、觉得累,想当逃兵的人,现在都可以站出来!去,把那些石头,从校场这边,搬到那边!什么时候搬完,什么时候,我放你们走!绝不阻拦!”
那两名逃兵和几个心思浮动的新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咬牙走向了那堆石料。
一个人搬,两个人抬……沉重的石料磨破了手掌,压弯了腰背。汗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而林慕义,就带着全体官兵,静静地站在校场上,看着他们搬。
从日出,到正午,再到日落。
当最后一块石头被挪到指定位置时,那几个人几乎已经虚脱,瘫在地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林慕义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看着他们磨烂的手掌和绝望的眼神。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平静。
那几个人挣扎着抬起头,看着林慕义,又看看周围那些依旧肃立、眼神复杂的同袍,忽然,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走了……教官……我们不走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林慕义站起身,面向全体官兵,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
“都给我记住!振明军,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是熔炉!是淬炼好钢的地方!受不了苦,趁早滚蛋!但既然留下了,就把你们的命,交给身边的兄弟!把你们的魂,烙上‘振明’二字!”
“从今往后,只有战死的振明军,没有逃跑的振明军!”
“听见没有?!”
“听见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第一次从这些新兵口中爆发出来,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决绝!
经此一事,军心初定。
林慕义知道,淬火的第一步,算是勉强完成了。但这把新刃,距离真正锋利,还差得远。而来自外部的风雨,也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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