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的命令，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亚特兰的知识阶层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首席研究官！”
这个从未有过的、专门为一名异界来客设立的头衔，本身就蕴含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而命令中赋予她的、几乎等同于战时最高级别的资源调动优先权，更是让无数人为之侧目。
一夜之间，洛云曦这个名字，从一个神秘的“客人”，一个解决了某些技术难题的“专家”，一跃成为了足以影响整个归墟文明未来走向的关键人物。
尤其是命令中明确指出的研究方向——“寻找‘节流’之法”，更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迷雾。它让归墟的有识之士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危机，或许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各种各样的议论、猜测、乃至质疑，开始在亚特兰的各个角落里发酵。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风暴之眼——洛云曦，却只是平静地待在卡诺的工坊里，继续着她的研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不在外面，而在王座大厅。
……
“陛下，您给了她太大的权力！”
幽荧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忧虑。她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形，此刻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仿佛内心的不安已经快要无法被阴影所束缚。
“一个首席研究官的头衔，一支十人团队的编制，还有调动几乎所有非军事资源的权限……陛下，恕我直言，这无异于引狼入室！我们正在亲手为她打造一柄足以威胁到我们自己的利剑！”
王座之上，沧涯的面容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将那份报告束之高阁，然后继续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世界，在无知的浪费中滑向枯竭的深渊吗？”
“我并非此意。”幽荧的声音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尖锐，“但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并且极可能包藏祸心的外人身上！陛下，您难道忘了前线的诡异僵局吗？”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雷刹：“战争领主，你来说说，天启联军的‘示弱’，像不像是为洛云曦在我们这里取得更高地位，而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
雷刹的眉头紧锁，沉声道：“确实疑点重重。但……如果她真的能解决我们能源损耗的问题，那对于我的舰队而言，意义非凡。这意味着我们的旗舰在不增加补给的情况下，续航能力可以提升三成，甚至更多。这在未来的星际战争中，是足以决定胜负的优势。”
这位纯粹的军人，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软化。对他而言，任何能提升军队战斗力的事情，都值得去尝试。
“糊涂！”幽荧厉声道，“那是她抛出来的诱饵！是用我们自己的技术，来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最终却让她成了那个最大的受益者！等到我们对她产生依赖，等到她的研究渗透到我们文明的方方面面，到那时，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我们的源能核心集体瘫痪！而她的军队，则早已在我们麻痹大意之时，完成了最终的部署！”
这番诛心之论，让雷刹的脸色也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沧涯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幽荧的担忧不无道理。帝王心术，本就是平衡与制约的艺术。他之所以提拔洛云曦，一方面的确是看重她的价值，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想将她推到明面上，让她所有的行动都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他缓缓开口。
“试探。”幽荧的语气变得阴冷，“我们必须试探出她的底线，以及她与天启大陆之间，是否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如何试探？”
“打。”幽荧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既然天启联军主动让出了海岸线，那我们就不必客气。我建议，由雷刹将军的舰队，对他们放弃的三座卫城之一，发动一次‘惩戒性’的饱和打击。不必占领，只需将其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我们的目的有三个。”她伸出三根被黑袍笼罩的手指，“第一，打破前线的僵局，将主动权重新握回我们手中。第二，观察天启联-军的真实反应，看他们到底是真退，还是诱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观察洛云曦的反应。如果她对此无动于衷，那或许说明她真的已经与过去割裂；如果她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愤怒、悲伤或不安，那就证明，她心中，依然将自己当做是我们的敌人！”
这个计划，狠毒而有效。
它像一条毒蛇，直指洛云曦内心最柔软、也最无法伪装的地方。
雷刹的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对于军人而言，能打仗，总比干等着要好。
沧涯的指节，再次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大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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