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约定的时刻。
镇海城的城楼之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从白发苍苍的老将，到初上战场的士兵，再到自发前来的普通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城外那片平静却暗藏杀机的海面，投向了那个即将远行的、孤单的背影。
洛云曦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长裙，未着甲胄，未带寸铁。她就那样平静地站在一叶扁舟的船头，任由海风吹拂起她的三千青丝，宛如一尊即将乘风归去的谪仙。
她的身后，是压抑的沉默，是无数双担忧的眼睛。
她的前方，是归墟古族那如同钢铁巨兽般、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
在万众瞩目之下，小舟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驶向了舰队最中央的那艘、体积最为庞大、造型也最为狰狞的旗舰——“利维坦”。
随着距离的拉近，洛云曦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异世界文明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旗舰的外壳并非由任何已知的金属打造，而是一种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奇异材质。船体表面布满了复杂而玄奥的蓝色纹路，那些纹路正随着某种能量的流动，发出明暗不定的光芒，如同巨兽的呼吸。
没有船帆，没有船桨，甚至看不到任何推进装置。整艘巨舰，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之上，仿佛违背了世间一切的物理法则。
当小舟靠近旗舰百米范围时，一道淡蓝色的光幕，从旗舰底部扫过，瞬间将洛云曦笼罩其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正在扫描她的身体，从骨骼到经脉，再到丹田内的真气，一切都无所遁形。
“哼，一个连‘源能’都未曾掌握的原始生物。”
一个粗犷而充满蔑视的声音，直接在洛云曦的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牵引光束从天而降，将她连同脚下的小舟一同吸起，缓缓升向旗舰那深不见底的甲板入口。
双脚落地的瞬间，洛云曦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她对“船”这个概念的认知。
这根本不是一艘船的内部，而是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脚下是某种可以自动调节软硬度的金属地板，头顶是模拟着天光的穹顶，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蓝色水晶，水晶内部，是肉眼可见的、如同雷电般的能量在流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臭氧的味道。
而在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
他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和一道从眉骨延伸至嘴角的狰狞伤疤。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那股悍勇无匹的杀伐之气，便足以让寻常的武道宗师心胆俱裂。
正是归墟舰队总指挥官，雷刹。
“你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雷刹上下打量着洛云曦，眼神中的轻蔑不加掩饰，“就凭你，也敢与陛下谈条件？”
洛云曦神色不变，平静地与他对视：“我只与能做决定的人谈。你，是吗？”
“你找死！”雷刹勃然大怒，恐怖的气势瞬间爆发，如同实质般向洛云曦碾压而去。他身后的空间，都因为这股气势而产生了微微的扭曲。
然而，洛云曦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静静地站着，甚至连裙角都没有动一下。
“在我的地盘上，对我的客人无礼。雷刹，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一个宏大而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大殿深处传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雷刹那恐怖的气势，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捏碎，消散于无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立刻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了头。
“陛下，属下知罪！”
洛云曦循声望去，只见在大殿的最深处，一个高大的王座之上，海皇沧涯正静静地端坐着。
他今日并未穿戴那身覆盖全身的铠甲，而是换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袍，袍上用银线绣着复杂的海兽图腾。他有着一头比雷刹更长的、如同月光般皎洁的银发，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海洋，看一眼，就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明明就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疏离感，仿佛他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维度。
“你，不怕我？”沧涯看着洛云曦，饶有兴致地问道。
“怕。”洛云曦坦然道，“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有趣。”沧涯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于直视我，并向我提问的‘蝼蚁’。”
他站起身，缓缓走下王座。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空间的节点之上，明明相隔百米，却只用了三步，便来到了洛云曦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远比雷刹的杀气更加令人窒息。
“你想要答案，可以。”他伸出手，轻轻挑起洛云曦的一缕长发，“但你也要展现出，你值得我赐予答案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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