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废,储位悬空,这一消息如同一场八级地震,将天启王朝的权力格局彻底震碎。余波所及,整个京城官场都陷入了一场剧烈的动荡与洗牌之中。
曾经门庭若市的东宫属臣府邸,如今门可罗雀,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而那些曾被压制的二皇子、四皇子党羽,则扬眉吐气,开始疯狂地攻城略地,抢夺太子倒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
一时间,弹劾奏章如雪片般飞入宫中,有人落马,有人高升。站队、清算、投诚……一幕幕活色生香的官场现形记在京城各处上演。
然而,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慧安县主府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静谧。
书房内,紫檀木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人名。洛云曦一袭素色长裙,手持一卷“魅影”刚刚呈上的密报,正仔细地阅读着。
翠儿和石头侍立一旁,神情肃穆。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自从东宫覆灭,小姐身上那股复仇的戾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具压迫感的威势,那是属于执棋者的气度。
“石头,”洛云曦放下密报,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我让你查的名单,如何了?”
石头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另一份卷宗:“回禀主子,都已在此。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魅影’的情报网络重点筛选了此次废储风波中,所有受到牵连而被罢官、申斥、或投闲置散的官员及其子弟。剔除了那些罪有应得、品行不端之辈,这份名单上剩下的,都是您所说的‘遗珠’。”
洛云曦接过卷宗,一目十行地扫过。
她的目标很明确。清吏司的构想再宏伟,也需要人去执行。风、雷、山三部,尤其是主掌情报的“风部”和负责后勤、财政、文书的“山部”,需要大量专业人才。而眼下这场官场大清洗,正是她招兵买马的绝佳时机。
这些人,或因站错队而怀才不遇,或因性格耿直不懂钻营而被排挤。他们心中有怨气,有不甘,更有对腐朽官场的深刻认识。只要给予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能实现抱负的平台,他们爆发出的能量将是惊人的。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两个名字上。
“沈辞,前东宫洗马,太子伴读。博闻强记,擅长经义策论,曾三度上书针砭时弊,因言辞过于犀利,触怒太子,被斥为‘不识时务’,一直郁郁不得志。此次废储,因其东宫旧臣身份,被新任吏部尚书寻由罢官,如今闲赋在家,据说终日以酒为伴。”
“秦风,其父原是左金吾卫郎将,因曾受过太子提携,在此次清洗中被罢黜。秦风本人自幼习武,精通追踪、勘察之术,在京兆府当差时曾连破三桩悬案,后因得罪上官被调往管理档库,郁郁不得志。其父去职后,他亦被寻衅辞退。”
洛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一个擅文,一个擅武;一个能运筹于帷幄,一个能决胜于街巷。一个可以为“山部”构建框架,一个简直是为“风部”量身定做。
“就是他们了。”洛云曦放下卷宗,眼中精光一闪,“石头,设个局,我要亲自考考他们。”
“是!”
三日后,京城西市一间名为“忘忧居”的茶楼。
这里位置偏僻,茶客稀少,正是进行秘密会面的好地方。
沈辞是被一封匿名信引来的。信中说,有人知晓他当年上书《论土地兼并十害疏》的真正用意,并愿为他引荐一位能助其实现抱负的“贵人”。
《十害疏》是他一生中最引以为傲也最感挫败的心血之作,直指天启王朝的根本弊病。此事除了他自己,再无第二人知晓其全部内情。沈辞半信半疑,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一丝希望,终究还是来了。
他颓然地坐在角落,一杯劣质的茶水已经见底,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罢官多日,他尝尽了世态炎凉,昔日同僚避如蛇蝎,家中仅有薄产,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满腹经纶,报国无门,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在他准备失望离去时,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过来,低声道:“沈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沈辞跟着小厮,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一间雅致的厢房前。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黑衣、气息沉稳的中年人(石头伪装)正端坐品茗。
“在下‘石管事’,”石头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听闻沈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明珠蒙尘。我家主人爱才,特邀先生一叙。”
沈辞冷笑一声,带着几分酒气和自嘲:“经天纬地?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罢了。贵主人是谁?若是想看我的笑话,恕不奉陪!”
石头不以为意,淡淡道:“《十害疏》直陈‘民无立锥,则国无立本’,先生之远见,令人钦佩。只可惜,当时的太子殿下,只对权术和皇位感兴趣,对这等治国之本,嗤之以鼻。”
沈辞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死死地盯着石头:“你……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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