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的蟠龙金柱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御案上那块沉默的水泥样本。
弘治帝朱佑樘端坐御座,目光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八百里加急呈上的刘大夏奏报、陆仁的《五年纲要》,以及帝王亲历汴梁的见闻,此刻在他胸中熔铸成一道不可撼动的意志。
“众卿,”弘治帝的声音不高,却压得殿内落针可闻,“朕离京数日,非为游幸。汴梁之行,黄河新堤,朕亲睹之;‘格物作坊’,市井民生,朕亲闻之;府学青衿,格物论道,朕亲会之!”他指尖重重敲在水泥块上,发出沉闷的“笃”声,“此‘水泥’之功,非虚言!其坚逾精钢,速凝如神,价廉而效宏!黄河‘豆腐腰’新堤,便是铁证!刘大夏所奏,陆仁所献《五年纲要》,非纸上谈兵,乃救时济世之良方!”
工部尚书徐贯、兵部尚书马文升面露激动,户部尚书周经眉头稍舒。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戴珊等人欲言,却被帝王目光中的威严慑住。
“着即拟旨!”弘治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敕命推广: “敕令工部,即刻于黄河‘豆腐腰’险段,依陆仁《五年固防疏浚纲要》试行首年方略!所需水泥,由工部营缮所‘物料试验场’及陈留‘格物作坊’全力支应!户部协同,所需钱粮、物料,优先拨付!敢有推诿延误者,严惩不贷!”
设格物院: “于工部之下,特设‘格物院’!擢工部营缮所大使李振为院判(正六品),专司水泥烧制、工艺改良及推广事宜!物料试验场,收归格物院直辖,沈默、赵德柱,徐文谦,马武授‘工正’衔(从九品),享官俸,配合主理日常工务!”
拔擢贤才: “开封府学生员陆仁,格物致用,献策有功,特授‘格物院行走’(正七品虚衔),不任实务,准其随时参赞格物院技术事宜,奏事可直呈工部!待其乡试功成,再行擢用!”
明定章程: “敕令格物院,会同户部、工部,速拟《水泥官产民用章程》,厘定官用优先、民用准入之则,严防囤积居奇、流于敌国!其配方、核心工艺,列为‘钦定密技’,非朕旨意,不得外泄!”
圣旨宣罢,满殿肃然。戴珊等人纵有腹诽,面对帝王亲证的神效与雷霆决策,亦不敢再置喙。弘治帝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卷《五年纲要》上:“黄河安澜,非一日之功。陆仁此纲,五年为期,步步为营。工部、总河衙门,当以此为本,细化施行,岁末奏报进度!朕,要看到实实在在的河清海晏!”
圣旨抵达开封府学时,恰逢朔望大课。香案高设,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在肃静的明伦堂前回荡。当念到“陆仁授格物院行走,正七品衔”,满场学子哗然!羡慕、嫉妒、惊叹的目光如同实质,聚焦在陆仁身上。
“格物院行走?正七品?!他才多大?!” “正七品虚衔啊!又不用点卯坐班!还能直奏工部!这恩遇……”
陆仁伏地接旨,心中亦是波澜翻涌。这“行走”虚衔,是荣誉更是紧箍咒!意味着他从此正式进入朝廷视野,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宣旨太监刚走,府学内暗流便汹涌而至。几个平日自视甚高、以诗赋经义为傲的老生围了上来,为首的李茂才(其父乃开封府通判)语带讥诮:“陆‘行走’,恭喜高升啊!往后这府学经堂,怕是容不下您这尊点石成金的大佛了?只是不知这‘行走’之职,于圣贤之道、科举正途,有何裨益?”话语间,将“行走”二字咬得极重,暗讽其非正途。
徐文谦眉头一皱,正要反驳。陆仁却已起身,神色平静如常,对着李茂才及周遭学子团团一揖:“李兄此言差矣。学生蒙圣恩,授此虚衔,惶恐远胜欣喜。然学生以为,‘行走’二字,重在‘行’!行于黄河堤岸,则知河工之艰、生民之苦;行于格物作坊,则明器物之用、百工之巧;行于府学经堂,则更需精研圣贤微言大义,以明‘致知’之源,导‘格物’之向!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方不负圣贤教诲,亦不负陛下期许!至于科举正途,”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学生与诸君共勉,三年后乡试场上,自见分晓!” 不卑不亢,引经据典,更将“行走”之职赋予了实践圣学的崇高意义,瞬间将讥讽化为砥砺。
李茂才被噎得哑口无言,周遭窃窃私语的学子也安静下来,看向陆仁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与敬服。周文博捋须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好!好一个‘行于实践,明于经义’!此方为我辈读书人立身济世之本!”
格物院直辖的敕命与“工正”官衔的任命文书送达陈留造纸作坊时,作坊内一片沸腾!赵德柱捧着那套簇新的、绣着练鹊补子的青色官袍(从九品),乐得嘴咧到耳根:“嘿嘿!俺老赵家祖坟冒青烟了!俺爹做梦都想不到他儿子能穿官袍!”他迫不及待地套上,虽然尺寸略大,依旧挺胸凸肚,在院里踱着方步,惹得工匠们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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