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的“破布变金纸”宏图,第一步就遭遇了严峻的现实考验——钱和人。
他兜里那点族里赏的“花红”和家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铜板,在私塾高昂的日常开销(笔墨纸砚、伙食、偶尔的同窗应酬)面前,如同杯水车薪。租场地?买工具(大锅、石臼、大量石灰)?雇人手?想都别想!更麻烦的是,他最初设想的原料——破布,在弘治年间远非废弃之物。寻常百姓家,破布烂衫无不物尽其用,纳鞋底、糊袼褙、甚至撕成条捻线,几乎不会有大量废弃流入市面,即便有,价格也非他所能承受。
失策了......陆仁蹲在私塾后门堆放杂物的角落里,小脸皱成一团。空有技术,却无米下锅。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陆仁正对着墙角一堆被风吹来的枯黄麦秸和几根折断的芦苇杆发愁,目光却猛地定格其上!
麦秸!芦苇!
中原大地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秋收后,田埂地头,麦秸堆积如山,大多只能用来烧火、沤肥,或是廉价卖给牲口铺做草料,成本极低!还有那黄河滩涂上,无边无际、自生自灭的芦苇荡,更是取之不尽!
工科教授的记忆库再次轰鸣!造纸术!除了破布渔网,草浆纸自古有之!麦秸纤维短而软,芦苇纤维长而韧,二者结合,取长补短,正是制造中低档纸张的绝佳原料!虽然造出的纸可能不如麻纸坚韧,但用于日常书写、印刷,绝对绰绰有余,最关键的是——原料几乎免费!且一年四季皆可获得!
巧妇这次有米了!陆仁眼中精光爆射,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但问题依旧:场地、工具、人手。
陆案首!又琢磨啥呢?对着麦秸杆傻笑?赵德柱那洪亮嗓门传来。他和徐文谦、沈默三人再次循迹找来。赵德柱用脚踢了踢那堆麦秸,咋?改行当烧火童子了?
陆仁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的光芒,指着麦秸和芦苇:赵兄,徐兄,沈兄!咱们的,有着落了!不要破布了!就用这个!麦秸!芦苇!遍地都是,一文钱能买一大车!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赵德柱瞪大了眼睛:啥?用这玩意儿?这......这能造纸?这不是烧火、喂牲口的吗? 徐文谦也面露疑惑:陆兄,古籍所载,似以树皮、麻缕为上,这麦秸芦苇......
沈默却蹲下身,捡起一根麦秸,仔细捻开,又看了看坚韧的芦苇杆,眼中若有所思:麦秸软而易腐,芦苇韧而难化......若能成,确是天赐之材。然其处理,恐比破布更难。
沈兄一语中的!陆仁赞道,难点正在于此!麦秸需充分捶打软化,芦苇需沤烂脱胶!但这难不住我们!他话锋一转,场地、工具、人手,还是老问题!
陆仁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赵兄,徐兄,沈兄,想法是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原料有了,关键辅料也有了(指指石灰),但咱们缺锅、缺大容器沤煮、缺地方捶打、更缺人手!最关键的是——”他拿起一小块石灰,“这玩意儿用量和温度控制不好,这需要反复试验!”
“试验?”赵德柱来了点兴趣,但依旧捏着鼻子,“怎么试?就在学堂啊?被先生发现,非打烂咱们屁股不可!”
“自然不能在这里。”陆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赵兄,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在城郊有个堆放杂物的旧库房?平时没人去那种?”
赵德柱眼珠一转:“有倒是有!就在南城根儿,放些积压的陈货和破烂家具,地方够大,就是脏乱差,屋顶还漏雨!”
“漏雨不怕!地方够大、够偏僻就行!”陆仁一拍大腿,“租金咱们用‘金纸’的股份抵,行不?”
“股份?”赵德柱对这新词儿有点懵,但听到“抵租金”,觉得不亏本,大手一挥:“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场地有了(虽然是漏雨的破库房),接下来是工具和核心工艺。
“锅……我家膳房倒是有口淘汰的大铁锅,锈得厉害,煮猪食都嫌脏,我让人偷偷弄来!”赵德柱充分发挥了商二代的“资源优势”,虽然这资源有点磕碜。
“捶打的石臼……我家后巷倒是有个废弃的小石磨盘,勉强能当臼用,就是太重,得找人抬。”徐文谦也积极贡献力量,他主要是觉得陆仁这人很有意思,想法天马行空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让他忍不住想参与看看。
沈默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秃头笔(纸是粗糙发黄的草纸)。他走到生石灰袋旁,用小木棍拨弄了一下,又看了看麦秸,在本子上飞快地画了几个符号和线条,然后递给陆仁:“石灰遇水,生热剧烈,量多恐毁原料。或可分层少量加入冷水,观其温升,再定麦秸投入之时?捶打之前,需将麦秸铡短,或可省力?”
陆仁接过本子一看,心中大震!沈默画的虽然简陋,但分明是一个简易的“温度控制实验流程图”和“预处理优化建议”!这少年不仅一点就透,而且思维极其缜密!绝对是个人才!难怪能一眼看出他想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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