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厅堂内,方才还弥漫着的得意的气氛,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赵来财肥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赵成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如今方言势大,又传言和乡绅李家和秦家走的近!
他们赵家现在得罪不起!
“他……他来做什么?”赵成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次武昌贡院外的经历,实在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
被方先正引经据典骂得哑口无言,又被方言煽动舆论气得当场吐血,简直是人生噩梦。
要不是他急智,想到殴打自己胸口,以吐血逃避!恐怕名声已经被方言毁了!
赵来财到底多吃了几十年盐,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对仆役挥挥手:“慌什么!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黄口小儿想耍什么花样!”
片刻后,方言带着王刚,施施然踱步而入。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绫罗,摇着那柄“翩翩才子”的折扇,小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只是来邻家串门。
目光扫过面色紧绷的赵家父子,方言心中暗笑,面上却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晚辈方言,见过赵员外,赵世兄。”
赵来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方贤侄可是稀客,今日怎有空光临寒舍?”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和疏远。
赵成则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比他帅,还比他有钱!他看了就烦!
方言仿佛没察觉这尴尬气氛,自顾自在客位坐下,王刚如同铁塔般立在他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给两人的压力倍增!
“赵员外说笑了,”方言笑眯眯地开口,“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合则两利的好生意,想与员外商议。”
“生意?”赵来财眉头一皱,心中警铃大作。
赵家一向和方家不合!以往更是打的头破血流,连命都搭上了几条。
就这样,还要和他赵家谈生意?
绝对是不怀好意!!
他面色拘谨的问道:“不知是何生意?”
方言折扇轻摇,开门见山:“听闻贵村有座山,我意甚喜。晚辈欲出资买下此山,价格嘛,好商量,绝不让员外吃亏。”
祖传的那座山?!
赵来财心中冷笑。
那座山是他赵家祖产,虽说平时也就是长点杂草,没什么大用。
但祖产岂能轻易卖予外人?
这世道,除了败家子以外,哪个乡绅不是拼命的往怀里揽田产和土地的!
就连朝中诸公,都是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积累,都是留给后人的遗泽!
哪有还没破家,就开始卖祖传的道理?岂不是要让人贻笑大方?
更何况还是卖给冤家对头!
他当即板起脸,断然拒绝:“方贤侄怕是找错人了!那是我赵家祖传产业,非卖品!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哦?果真不卖?”方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赵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嘲讽:“方言,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家祖产,有大齐律法罩着!你还能强夺不成?!”
方言看都没看赵成,目光依旧锁定赵来财,语气依旧轻松:“赵兄说的对!你赵家的祖产,有大齐律法照着自然不能强夺!”
方言此话的语气,过于阴阳,就连赵来财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方言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据晚辈所知,贵村今年……光景似乎不太好!”
“不少乡亲为了还债,连祖屋田地都抵押出去了,甚至还有卖儿鬻女的惨事。”
“这要是传扬出去,说赵家村的秀才公家,逼得同村乡邻家破人亡,恐怕……对赵世兄的名声,不太好吧?”
赵来财已经坐不住了,手掌紧紧握着椅子上的把手。
赵成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方言:“你……你血口喷人!那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方言终于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利滚利,逼得人倾家荡产,这叫天经地义?赵世兄,你这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赵成气得满脸通红,又要开骂。
赵来财却一把按住儿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待如何?”
为了给儿子凑齐买通举人的钱,过程确实过于酷烈。
真要是被捅出去,虽然未必能动摇赵家根本,但绝对会惹一身骚。
尤其是那好不容易搭上赵德海的那条线!
方言见火候差不多了,折扇“啪”地一合,图穷匕见:“你家的那座土山!我要了!市价五百两,现在我只愿出一百两!”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压迫:“当然,赵员外也可以选择不卖。”
“不过嘛……晚辈最近和县衙的许茂才许世叔走得颇近,偶尔聊起江陵民生,难免会提到某些乡绅……放贷盘剥、逼死良民之事。”
“若是许世叔‘恰好’接到几份血泪控诉的状纸,秉公办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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