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水浑浊,水流却急。货船扬帆顺流而下,速度比骑马快上许多。两岸山势渐缓,从昆仑的险峻变为黄土塬的苍凉。
当夜,船泊在一处河湾。赵猛带人在岸上扎营警戒,沈昭昭留在舱中。承煜睡熟后,她取出怀中墨绿珠子,放在掌心。
珠子在昏暗油灯下泛着幽光,表面纹路缓缓流动,像一只将醒未醒的眼睛。
“你之前说,出了昆仑,能助我找到洗魂池的线索。”她以意念沟通。
珠子传来断续的回应:“洗魂池……随净莲……开谢……但……地脉……有记忆……我……可感应……相似……的……气息……”
“何处?”
“东方……水域……有……共鸣……”珠子意念指向船行的方向,“但……不止……一处……很混乱……像是……被人……刻意……扰乱……”
沈昭昭皱眉。有人扰乱了地脉中对洗魂池的感应?
“寒澈给你的冰晶……也在干扰……”珠子传递出一丝不满,“它……太冷了……压制了……我的……感知……”
“那是必要的。”沈昭昭收起珠子,“你若有异动,我第一个死。所以,安分些。”
珠子沉寂下去,但沈昭昭能感觉到那股不甘的意念,像水底暗流,缓慢涌动。
她躺下,却无法入眠。心口的冰晶、噬心瓣、墨珠,三者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却也让她时刻处于某种诡异的“清醒”中。她能听见船底流水的声音,能感知到岸上暗卫换岗时极轻的脚步声,甚至能隐约“听”到极远处——陇水下游某处,有密集的马蹄声,正在官道上疾驰。
那是赵猛派出的疑兵。
一切似乎顺利。
直到子时过半。
值夜的暗卫忽然压低声音:“有船!”
沈昭昭瞬间睁眼。她无声起身,凑到船舱缝隙向外望去。漆黑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艘小艇,没有灯火,像水鬼般无声滑行,呈品字形围向货船。
不是水匪。水匪的船不会这么整齐,也不会这么安静。
小艇在二十丈外停住。中间那艘艇上站起一人,身形瘦高,披着黑色斗篷。他抬手,一枚响箭尖啸着射向夜空,炸开一团绿色的磷火。
磷火照亮河面的瞬间,沈昭昭看清了那人的脸——惨白,无须,眼中带着宦官特有的那种阴柔与狠戾。
是宫里的人。
“奉旨——”那人声音尖细,穿透夜风,“请凰主娘娘,移驾回宫!”
奉旨?沈昭昭心头一凛。皇帝昏迷,能下旨的只有监国的她,或是……太后。
“何人矫诏!”赵猛在岸上厉喝,“凰主奉旨赴昆仑为陛下求药,尔等何人,敢拦御驾!”
“赵统领。”那宦官轻笑,“是不是矫诏,凰主娘娘回宫便知。太后凤体欠安,思念孙儿,特命咱家来接小殿下回宫侍疾。至于娘娘……陛下昏迷多日,朝野不安,娘娘也该回宫主持大局了,不是吗?”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三艘小艇上,所有黑衣人皆已搭箭上弦,箭头在磷火余烬中泛着幽蓝——淬了毒。
他们要的不是“请”,是“逼”。若沈昭昭不从,恐怕下一刻便是箭雨覆顶。
沈昭昭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承煜。太后要孩子?是真心思念,还是想握在手中为质?
她轻轻将承煜交给云袖,自己推开舱门,走到船头。
夜风扬起她散落的鬓发,玄色衣袍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看着那宦官,声音平静无波:
“曹公公手下,何时出了你这等人才?本宫竟从未见过。”
那宦官面色微变,随即恢复笑意:“奴婢不过是慈宁宫洒扫的粗使,娘娘自然不认得。”
“慈宁宫?”沈昭昭目光扫过小艇上那些黑衣人的握弓手势——虎口茧厚,臂稳如磐,这是禁军弓弩营常年训练出的姿态,“太后何时,能动用禁军弓弩手了?”
宦官笑容僵住。
“让开。”沈昭昭踏前一步,心口冰晶骤然发亮,一股无形寒意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河面竟开始凝结薄冰,“本宫携陛下救命药归京,阻者,以谋逆论处!”
话音方落,她袖中墨绿珠子猛地一震!
陇水河面下,忽然涌起无数气泡,浑浊的河水翻腾如沸。那些气泡破裂后,释放出淡淡的墨绿色雾气,雾气触及小艇的瞬间,木板竟开始腐朽剥落!
“妖术!”宦官尖声厉叫,“放箭!”
箭雨破空!
但雾气已弥漫开来,毒箭射入雾中,速度骤减,最终无力地坠入河中。更可怕的是,雾气顺着箭杆反向蔓延,几名弓弩手来不及松手,手指触及雾气,皮肤立刻溃烂见骨!
惨叫声划破夜空。
沈昭昭站在船头,面色苍白如鬼。她能感觉到墨珠正疯狂抽取她的气血——不是噬心瓣那种缓慢侵蚀,而是狂暴的掠夺。它在兴奋,在报复,在享受这久违的、掌控他人生死的力量。
“够了……”她咬牙以意念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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