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冗余线路立刻切换!检查物理连接!”李工的声音嘶哑却像绷紧的弓弦,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指令急促而清晰。
“冗余切换失败!波动加剧!”技术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惶。
空气瞬间凝固,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倾泻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工,他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沿着鬓角滑落。他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小刘跟我去现场!其他人,盯死其它模块,绝不能再出问题!”
他的身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冲向门外冰冷的夜色。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几乎同时,菌种培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赵全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粗糙的大手紧握着一支试管,里面是浑浊的培养液,脸上是罕见的焦灼:“丫头!快看这母种!不对劲!”
蓝草心头猛地一沉,接过试管对光细看。原本应该呈现柔和紫色的菌丝体,此刻边缘却泛着一层不祥的灰败,像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
“怎么会这样?”蓝草失声问道,紫云芝菌种是王厅承诺的核心,是这独立菌棚未来的命脉。若菌种有失,一切皆成泡影。
“水!”赵全斩钉截铁,浑浊的眼珠里是几十年与土地打交道磨砺出的精光,“培植水送来前,我按老法子用后山处泉眼的水养了对照菌丝,都活泛得很!送来的这水,怕是火气太大,伤了菌种的根本!”
“培植水有问题?”蓝草脑中嗡的一声。王厅的承诺言犹在耳,若源头之水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独立菌棚的宏图,刚启程便可能折戟沉沙。
双重危机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扼住了菌棚的咽喉。恒温系统在未知的故障边缘挣扎,命脉般的菌种在试管中无声地萎靡。汗水浸透了蓝草的后背,寒意却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蓝草捏紧那支灰败的试管,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目光投向窗外——李工正打着手电,半个身子探进冰冷的设备检修口,背影在巨大机器的阴影下显得渺小而孤绝。
“赵伯,”蓝草强迫自己声音稳定,“您立刻用后山泉水做稀释培养,能救多少是多少!我去找李工!”
蓝草冲出培养室,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奔向主控区的路上,每一步都踏在摇摇欲坠的钢丝上。设备故障的警报声隐隐传来,尖锐刺耳,撕扯着沉沉的夜幕!
刚冲进主控区外围通道,差点与迎面疾步走来的李工撞个满怀。他脸上沾着油污,工作服前襟被汗水浸透一大片,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疲惫。
“找到了!”他声音沙哑,却透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一个该死的接口氧化虚接!接触电阻过大导致温感误报!处理好了,系统正在恢复稳定!”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留下几道滑稽的黑印。
蓝草心头巨石刚欲落下,赵全带来的阴云又骤然压上。“李工,跟我来!菌种出问题了!赵师傅怀疑是培植水!”蓝草语速飞快,拉着他奔向培养室。
培养室里,气氛凝重如铅。赵全佝偻着背,正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清澈的后山泉水滴入另一支装有灰败菌丝的试管,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婴儿。李工二话不说,立刻取过送来的官方培植水样本和赵全的后山泉水样本,熟练地操作起便携检测仪。
屏幕上的数据飞速跳动。李工的眉头越锁越紧:“送来的水样……多项矿物质离子浓度严重超标,特别是硫化物!这简直是毒水!”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着怒火,“这样的水,别说培植紫云芝,普通蘑菇都活不了!
愤怒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蓝草。王厅那爽朗的承诺声犹在耳畔,转瞬却被这“毒水”击得粉碎。
蓝草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拿出手机,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拨通了那个号码。
“王厅长,”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您承诺的紫云芝培植水,刚刚检测出多项严重超标,菌种……快死了。”
蓝草将手机对准检测仪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超标数据,冰冷的机器女音清晰地报出一个个惊人的数值,回荡在寂静的培养室里,也通过电波,清晰地传到电话那头。
听筒里陷入一片死寂。长久的沉默,沉重得让人窒息。仿佛能听到千里之外,那无形的压力正碾过空气。
“……蓝草,”终于,王厅长的声音传来,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种被狠狠背刺后的冰冷,“我以我的党性和职务向你保证,这件事,彻查到底!立刻!马上!我亲自盯着!”电话被猛地挂断,短促的忙音像一声沉重的休止符。
蓝草放下手机,看向赵全和李工。愤怒之后,一种更加沉重的疲惫感袭来。赵全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支正在稀释泉水中艰难恢复的菌丝试管,浑浊的眼里满是痛惜。李工则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如刀,在“毒水”样本和检测数据间来回扫视,仿佛要从中剜出背叛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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