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午后摇出清脆的响,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孩子冲进堂屋,怀里的男孩约莫五岁,脸色憋得青紫,每一次吸气都像被人扼住喉咙,发出“拉锯”似的嘶鸣声,胸口随着喘息剧烈起伏,衣襟很快被冷汗浸透。
“陈大夫!林大夫!快救救孩子!”男人声音劈了叉,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带着血丝,吓得男人手都抖了。
陈砚之刚把晒干的金银花收进药柜,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林薇已经搬来矮凳让男人坐下,指尖搭在孩子腕脉上,另一只手轻轻掀开孩子的衣领——锁骨处的皮肤随着呼吸向内凹陷,像个小坑。
“多久了?”陈砚之的声音沉稳,手里的脉枕已经递了过去。
“从上个月开始,每到后半夜就喘得厉害,”男人急得额头冒汗,“去医院查了说是‘哮喘’,开了喷雾,喷了能好一阵,但过几天又犯,昨晚咳到现在,痰里带血才敢来麻烦您。”
林薇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翻看眼睑:“孩子手脚冰凉,但胸口烫得像揣了个小炭炉,这是寒热错杂啊。”
陈砚之搭着孩子的脉,指尖能感觉到脉象浮而急促,像受惊的兔子乱撞:“脉浮数而滑,是外感风邪未清,又夹着痰湿内阻。你看他咳的痰,黄中带绿,黏得能拉丝,这是热痰堵在肺里,就像水壶里结了垢,越堵越喘。”他转身打开药柜,手指在抽屉上快速点过:“得先把这口痰化开,不然喘永远好不了。”
“我来扎几针应急。”林薇已经取了银针,在孩子膻中穴轻轻刺入半寸,捻转片刻,又在鱼际穴、列缺穴各扎一针,“膻中是气之会穴,通了这儿,喘气就顺了;鱼际清肺热,列缺宣肺气,三穴配合,就像给堵着的气管松松螺丝。”
她的手法极轻,孩子虽然疼得咧嘴,却没大哭,喘息的“拉锯声”真的缓和了些,脸色也从青紫慢慢转回淡红。男人看得眼睛发直:“刚才在医院扎针孩子哭得快背过气,林大夫您这手法……神了!”
陈砚之已经配好了药方,指着纸包上的药名解释:“麻黄6克,得先煎去浮沫,它能宣肺平喘,就像给肺开个‘排气阀’,但不能多,多了会耗气;杏仁10克,降气止咳,和麻黄配着用,一宣一降,正好调顺肺气,这是《和剂局方》里‘三拗汤’的底子。”
他又拿起另一包药:“但孩子痰黄带血,说明有热,得加桑白皮10克、黄芩8克,这俩清肺热,就像给肺里的‘火气’浇点凉水;再加瓜蒌15克,能把黏痰化稀,好比用醋泡掉水壶里的硬垢;最后加3克甘草,既能调和药性,又能润肺,免得其他药太烈伤了孩子的肺。”
“那这药咋煎?”男人赶紧问,手里的笔在烟盒背面写写画画。
“麻黄先煎5分钟,撇掉浮沫再下其他药,大火烧开转小火煎20分钟,只取头煎药汁,大概半碗就行。”陈砚之在纸上画了个小壶,“就像熬粥,火大了糊锅,火小了不出味,得盯着火候。”
他又叮嘱:“煎药时放两颗红枣,既能中和麻黄的燥性,又能让药味甜点,孩子容易接受。喝完药给块冰糖,别给多,免得生痰。”
这时爷爷端着碗梨汤走进来,用小勺喂孩子喝了两口:“你看这孩子,小脸干得掉皮,是肺热伤了津液。”他指着院里的石榴树,“这树去年结果多,今年叶子干黄,就是因为去年挂果太狠,耗了根里的水。孩子这病也一样,总用喷雾压着,就像给树喷农药,能暂时治虫,却补不了根里的水。”
他又对男人说:“回去别给孩子吃零食,尤其薯片、巧克力,那些东西像往肺里撒盐,越吃越渴,痰越稠。多煮点梨水、冬瓜汤,清淡的,就像给土地浇水,得慢慢润。”
男人抱着孩子起身时,孩子已经能小声说话了,拉着林薇的衣角说:“姐姐,针不疼。”林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递过一小包杏仁:“每天吃两颗,记得嚼碎了再咽,能帮你顺顺气。”
送走父子俩,林薇收拾着针具笑道:“这孩子的哮喘,西医说是气道痉挛,咱们用针灸通经络、汤药化痰热,倒比单靠喷雾见效快。”
陈砚之翻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停在“华盖散”那页:“其实刚才的方子可以加紫苏子,不过孩子太小,怕药性太猛。下次复诊,得根据他的痰色调整,要是痰变白了,就得减黄芩,加半夏燥湿。”
爷爷在门口晒药,闻言回头:“治病就像修鞋,得看鞋底子磨成啥样,不能拿同一双鞋的补丁到处贴。”
夕阳透过药柜的玻璃,把药材照得五颜六色,葆仁堂里的药香混着孩子残留的梨汤甜味,让人觉得这治病救人的营生,原来藏着这么多“因时制宜”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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