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晨露还挂在门楣的铜铃上,就被一阵摸索的脚步声撞响。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顺着墙根挪进来,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手帕,另一只手在半空里胡乱抓着,眼睛半睁半闭,眼珠浑浊得像蒙了层磨砂玻璃。“陈大夫……林大夫……”她声音发颤,拐杖在青砖地上敲出笃笃的响,“老婆子这眼……快要看不见了……”
陈砚之刚把晾干的决明子收进瓷罐,闻声快步迎上去,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奶奶您慢点,先坐。”他扶她坐在靠窗的竹椅上,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能看清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眼角堆着黄白色的分泌物,像凝固的泪。
“您这眼是咋个不清楚?”陈砚之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个自制的视力表,“是看东西发花,还是像隔了层雾?”
老太太眯着眼,手在眼前挥了挥,却啥也没抓住:“都有……先是看小字模糊,后来大白天看太阳都发暗,像蒙了层纱。这阵子更厉害,夜里总觉得眼里有小虫子飞,一揉就疼,早上起来眼皮粘得睁不开……”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手帕上沾着点淡绿色的黏液,“村里大夫说是‘上火’,让我喝凉茶,越喝越涩,现在看啥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林薇端来温水,递过干净的棉签:“奶奶我先帮您擦擦眼。”她轻轻拨开老太太的眼睑,棉签沾了温水擦去分泌物,老太太舒服得叹了口气:“哎呀……清爽多了……”林薇借着光细看,结膜红得像充血的蛛网,角膜边缘泛着淡淡的灰白,“这是‘椒疮’,也就是沙眼,还夹着点肝火上炎。”
陈砚之点点头,转身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书页在晨光里泛着黄。“您这眼啊,就像久没擦的窗户,玻璃上积了灰(分泌物),窗框还发了霉(炎症),得先擦灰,再除霉。”他抓药时指尖极稳,戥子上的药材称得毫厘不差,“《局方》里的‘明目地黄丸’最对这症,我给您加了点菊花和密蒙花——”
他指着纸包里的药材,一样样说给老太太听:“熟地黄15克,补肝肾的,眼根在肝肾,就像给窗户的木框上点漆,防蛀;山茱萸10克,酸涩收敛,能把眼里的津液锁住,别让它干得像裂了缝的玻璃;茯苓9克,健脾利湿,免得湿气往眼里窜;还有丹皮6克,能清肝火,就像给窗户边的霉斑撒点石灰。”
“加的菊花6克,是‘明目小能手’,泡水喝能亮眼睛;密蒙花5克,专治眼目昏花,像给蒙尘的玻璃擦层清油,透亮。”
林薇这时已经消好了银针,选了攒竹、睛明、风池三个穴位:“奶奶我给您扎几针,帮着通通气。”她捏着银针,在攒竹穴轻轻一点,手法轻得像掸灰尘,“这穴在眉头,像眼睛的‘开关’,扎一下能让眼皮松快。”
老太太刚想说怕疼,针已经起出来了,只留下个小红点。“不疼!”她眼睛亮了亮,试着眨了眨眼,“好像……眼前的雾淡了点?”
“这就对了。”林薇又在睛明穴扎了针,针尖斜刺入内眼角,“这穴是眼睛的‘清泉’,能把眼里的浊水引出去。”她捻转针尾时,老太太忽然打了个喷嚏,眼里流出点清亮的泪,擦了擦说:“哎呀……好像能看清你袖口的扣子了!”
蹲在门口劈柴的爷爷直起腰,手里还攥着斧头:“这病啊,就像灶台上的铜壶,壶嘴堵了(泪道不畅),壶底还结了垢(肝火),光倒水(凉茶)不管用,得先通壶嘴(针灸),再刮水垢(汤药)。”他把劈好的柴摞整齐,“我年轻时候见你张奶奶也这样,用菊花煮水熏眼,喝着类似的药,不到俩月,缝补衣裳都不用戴老花镜了。”
老太太听得直点头,陈砚之已经把药包好,又拿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炉甘石和冰片调的药膏,每天晚上睡前涂一次,像给眼睛‘敷面膜’,消炎又滋润。记住啊,别用脏手揉眼,手帕要天天用开水烫,就像擦窗户得用干净布,不然越擦越脏。”
“那这药咋煎?”老太太摸着药包,纸糙糙的磨着手心。
“用砂锅,加水没过药两指,泡半小时。大火烧开转小火,煎20分钟,倒出来分两次喝,早上空腹,晚上睡前。”陈砚之特意把用法写在纸上,字写得比平时大两倍,“煎药时放两颗枸杞,红红的那种,补肝肾,帮着药效往眼睛上走。”
林薇起了针,又教老太太按揉眼周的穴位:“您每天早上醒了,用拇指按按太阳穴,食指刮刮眼眶,像给眼睛‘做早操’,血脉通了,看得更清楚。”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试着往窗外看,忽然指着院角的石榴树:“哎呀!我看见那树上的石榴了!红通通的!”她激动得抹眼泪,拐杖在地上敲得飞快,“刚才进来时还啥都看不清呢!”
男人赶来接老太太时,见她能自己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惊得合不拢嘴:“陈大夫林大夫,这才多大会儿?我妈昨天还摸不着门框呢!”
“回去按时吃药敷药,”陈砚之送他们到门口,“下周三再来扎一次针,保准您妈能看清针线。”
爷爷蹲在门槛上抽烟,看着老太太的背影笑:“这眼睛啊,就像屋里的灯,灯芯(肝血)足了,灯罩(眼结膜)干净了,才能亮堂。你们俩这针药,一个擦灯罩,一个添灯油,可不就亮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药柜,陈砚之正在医案上写:“椒疮(沙眼),肝火上炎兼肝肾阴虚,用明目地黄丸加菊花、密蒙花,配合攒竹、睛明针灸,清热明目兼补肝肾。”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眼睛,眼角画了道弯弯的光,像在说,那些蒙尘的清明,总有人用针与药,一点点擦回亮堂。
林薇收拾着银针,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老太太在石榴树下站着呢,正跟她儿子说哪颗石榴熟了。”陈砚之抬头望去,老太太仰着头,眼睛眯成了月牙,虽然还拄着拐杖,却再也不是刚进门时那副摸索的模样——阳光落在她脸上,眼里的浑浊淡了许多,像蒙尘的玻璃被擦亮了一角,正透着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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