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刚响过第三遍，门槛就被一双小皮鞋“噔噔”踩得直颤。一个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冲进来看，怀里的小男孩约莫五岁，脸蛋憋得通红，浑身长满了细密的红疹，像撒了把红砂糖，一挠就破，渗着透亮的水。
“陈大夫！林大夫！您快看看乐乐！”女人声音发颤，把孩子往诊床上放时，手都在抖，“早上还好好的，吃了半碗鲜虾粥，突然就成这样了，痒得直哭，涂了止痒膏也没用！”
陈砚之刚把药材分类好，转身就看见乐乐后背的红疹连成了片，指尖刚碰到孩子皮肤，乐乐就“哇”地哭了：“疼！别碰！”
“过敏了。”陈砚之眉头微蹙，翻看孩子的眼睑，又闻了闻他的袖口——一股淡淡的虾腥味混着奶味，“鲜虾是发物，孩子怕是对高蛋白不耐受，加上血热偏盛，疹子才这么凶。”
林薇已经搬来针灸盒，酒精棉擦过银针，抬头问：“那用不用先放血？看着热毒挺盛的。”
“先别急。”陈砚之按住她的手，从药柜里抽了张药方纸，“乐乐年纪小，经不起强刺激。你先扎他曲池、血海，用补法，轻轻捻转就行，先把血热压一压。”
林薇点头应着，银针“噌”地刺入曲池穴，手腕轻转：“乐乐乖，阿姨扎这一下，就像小蚂蚁爬过，不疼的。”乐乐抽着鼻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真的没再闹，只是盯着林薇的手。
陈砚之这边已经抓了药，戥子敲得“当当”响：“丹皮6克，凉血；赤芍6克，散瘀；加上3克蝉蜕，既能祛风又能止痒，再用5克生甘草调和，这几味煮水，就一小碗，放温了给孩子灌下去。”他边说边把药往砂锅里倒，“记住，得用陶瓷锅，别沾铁器，不然药效就跑了。”
女人在旁边记着，突然插话：“那…我家里有上次剩下的氯雷他定，能一起吃吗？”
“能。”陈砚之往灶上坐砂锅，火苗“腾”地舔上锅底，“西药压急症快，中药慢慢清根，就像先拿冰块镇着，再慢慢扇风散热，双管齐下。”
这时林薇已经起了针，乐乐后背的红疹看着没那么红了，孩子也不哭了，只是还在抽搭：“阿姨…我还想吃草莓蛋糕。”
“现在可不行。”林薇笑着捏捏他的脸蛋，“等疹子消了，阿姨给你做不加奶油的，清爽得很。”她转头对女人说，“这几天别给孩子吃鸡蛋、牛奶，就熬点小米粥，像喂小猫似的，少吃多餐。”
女人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那…我刚才也吃了虾，现在有点痒，是不是也得抓点药？”
陈砚之正搅着药汤，闻言抬头看她胳膊——果然起了几个零星的小红点。“你这是轻微反应，不用吃药。”他从柜台下摸出个小瓷瓶，“拿这个，林薇配的止痒膏，薄荷脑调的，抹上凉丝丝的，比抓药方便。”
林薇接话道：“这膏子我加了地肤子、白鲜皮，都是止痒的老熟人了，你这程度，抹两次就下去。”
女人拿着药膏，又看了看砂锅里翻滚的药汁，突然笑了：“我刚才还慌得腿软，现在听您这么一说，倒像…像夏天起痱子，擦点粉就好了似的。”
“差不多这理。”陈砚之把火调小，“都是热毒没处去，往外冒呢。就像堵了的排水管，西药是临时捅开个小口，中药是慢慢把管子冲干净，最后还得你自己勤着点，别再往管子里扔头发丝——别再给孩子吃虾了。”
女人被逗笑了，正想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人喊：“陈大夫！林大夫！救场如救火啊！”
只见一个老头背着个帆布包，包角露着半截拐杖，满头大汗冲进来：“我那小孙子，刚才在公园玩，被蜜蜂蛰了，现在整个脸都肿了，跟个紫茄子似的！”
陈砚之朝林薇递了个眼色，林薇立刻收拾起针灸盒：“我去看看！”脚步“噔噔”就往外跑。
陈砚之则继续守着砂锅，对女人说：“药好了喊我，我给你滤药渣。”又冲老头喊，“先让林薇给孩子扎两针放放血，我这锅药好就过去！”
灶上的药香混着薄荷膏的清凉味漫开来，乐乐已经拿着林薇给的小饼干，坐在诊床上小口啃着，后背的红疹果然淡了些。女人看着这光景，突然觉得葆仁堂的铜铃响起来，都带着股让人踏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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