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刚响过第三遍,门就被“砰”地撞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捂着肚子冲进来,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刚站稳就弯下腰,发出痛苦的呻吟,裤腿沾着泥点,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大夫…救救我…”小伙子声音发飘,扶着桌沿的手都在打颤,“从早上到现在…拉了七八次了…全是水…现在腿都软得像面条,再拉下去…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陈砚之刚把晒干的金银花收进药柜,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指尖一搭脉,眉头就皱了起来。“脉数而虚,像是脱了气。”他迅速掀开小伙子的眼皮,眼白泛着淡红,“吐了没?”
“吐…吐了三次,早饭全吐完了,现在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小伙子一阵反胃,捂着嘴干呕,半天没吐出东西,脸憋得通红。
林薇已经端来温水,又拿了块干净帕子给他擦汗:“先喝点水,别呛着。是不是吃了啥不干净的?”
“昨天跟朋友去夜市…吃了几串烤鱿鱼,还有…还有份凉拌螺狮…”小伙子虚弱地说,“他们都没事…就我这样…是不是中毒了啊?”
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的爷爷磕了磕烟锅,慢悠悠地说:“听着像‘秽浊犯胃’,夜市的东西看着香,底下藏着多少细菌啊?就像夏天的剩饭,看着没坏,吃下去准闹肚子。”
陈砚之摸了摸小伙子的肚子,他“哎哟”一声疼得直不起腰:“胀得厉害?还咕噜噜响?”
“嗯!像有股气在里面翻江倒海,拉完也不舒坦,肛门都火辣辣的…”
“你这是急性肠胃炎,有点像食物中毒,但没到毒入血脉的地步,主要是秽浊之气堵在胃肠,上下不通,才又吐又泻。”陈砚之快速判断,“林薇,先扎针止泄,不然真要脱水虚脱了。”
林薇已经备好银针,闻言立刻点头,扶小伙子趴在诊床上:“扎天枢和足三里,天枢是大肠的‘门户’,按住了就能把住关口;足三里补脾气,免得泻得太狠伤了根本。”她消毒的动作麻利,银针“噌”地刺入穴位,轻轻捻转,“酸不酸?”
“酸…酸得发麻…”小伙子咬着牙,额头上的汗却好像少了点。
“这就对了,气通了就好。”林薇又在他手背的合谷穴扎了一针,“合谷管头面五官,也管胃肠,扎上它,吐得能轻点。”
陈砚之这边已经配好了药方,一边包药一边解释:“用藿香正气散加减。藿香能化湿解暑,你这泻得急,带着点暑气;紫苏叶和白芷能解表散寒,虽然现在不发烧,但体内有秽浊,得透一透;茯苓和白术是健脾的,拉多了伤脾,得给它搭个架子;厚朴和腹皮能消胀,你这肚子里的气,就靠它们赶出去。”
他把药包递给小伙子同行的朋友:“赶紧去煎,大火烧开,小火煎十五分钟就行,别煎太久,这药要的就是一股子冲劲儿,能把秽浊一下子顶出去。”
“可是…他现在上吐下泻的,能喝得下药吗?”朋友看着小伙子虚弱的样子,一脸担心。
爷爷这时已经烧好了一壶生姜水,倒了半碗递过去:“先喝点这个,生姜能温胃止呕,比白水管用。就像冻住的水管,倒点热水,总能化开通畅点。”
小伙子被林薇扶着坐起来,小口抿着生姜水,果然没再干呕。“刚才扎完针,好像没那么想吐了…”
“这针就是给胃肠‘踩刹车’,”林薇起了针,用棉球按住针孔,“等会儿药煎好,哪怕喝一口都管用,胃肠能吸收一点是一点。”
陈砚之补充道:“记住,药汤要温着喝,太烫太凉都刺激胃肠。喝完要是还拉,就用炒米煮水,炒得焦黄的米,煮出来的水是收涩的,能帮着止泄。”
“那…能吃点啥啊?我现在饿得慌,又不敢吃…”小伙子有气无力地问。
“现在别想着吃,”陈砚之摆手,“胃肠就像被暴雨冲坏的路,得先清淤,再铺路。等不吐不泻了,先喝小米汤,上面那层米油,比啥补品都养人。”
爷爷蹲在旁边,用烟锅指着小伙子的鞋:“你看你这鞋,沾了多少泥?就像你的胃肠,裹了太多脏东西,得好好洗洗。陈小子的药是洗洁精,小林丫头的针是排水管,先把脏水排出去,再擦干净,最后铺上‘小米汤’牌地毯——保准比以前还结实。”
小伙子被逗得笑了一声,刚笑完又皱眉:“不行…又有点想拉…”
“快去!”林薇推了他一把,“茅房在后面,别憋着。回来继续扎针,保证你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朋友拿着药方飞跑着去抓药,小伙子一步三晃地往后院走,爷爷看着他的背影喊:“回来给你煮炒米水!记住了,夜市的螺狮啊,看着黑糊糊的,里面藏着多少‘小妖精’,专钻你这不爱干净的肚子!”
陈砚之整理着药柜,对林薇说:“这季节暑湿重,急性肠胃炎最常见,藿香正气散得多备点。”
林薇点头:“刚扎针时感觉他脉里带点虚,等不泻了,得加味四君子汤补补,不然拖成慢性的就麻烦了。”
两人正说着,小伙子从后院出来,脸上居然有了点血色:“好像…没那么急了!肚子也不怎么响了!”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药柜上,照得那些瓶瓶罐罐泛着暖光,爷爷的烟锅在石板上敲出笃笃声,远处传来抓药人的脚步声——葆仁堂的午后,总在这些又急又慌的呼救和慢慢舒缓的气息里,把“救命”两个字,熬成一碗温药,一根银针,一句带着土气却实在的比喻,和最后那句“好点了不”的问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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