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进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背驼得像张弓,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竹杖,每走一步都要停顿半天,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布满了蚯蚓状的青筋,有些地方已经发黑,看着触目惊心。
“陈大夫,林大夫……”老爷子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说你们能治这‘老烂腿’,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陈砚之放下手里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起身扶他坐下,指尖轻轻按在老爷子的小腿上——皮肤冰凉,青筋虬结如网,发黑的地方按下去半天弹不起来,一股腐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这是下肢静脉曲张合并溃疡,”陈砚之沉声说,“您这病得有三十年了吧?”
老爷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您咋知道?从三十多岁开始腿上就冒青筋,后来越来越重,现在烂得穿不了鞋,夜里疼得直哼唧……”
林薇已经拿出银针,在酒精灯上消过毒,轻声道:“爷爷,我先给您扎几针止痛,这病在古籍里叫‘筋瘤’,是气血瘀滞在脉络里,堵得久了就烂了。”
“对对!以前的老大夫也这么说,可药喝了一箩筐,就是不见好。”老爷子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孩子们嫌我这腿晦气,都不怎么来看我了……”
陈砚之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点在“当归活血散”那一页:“您这是瘀血阻络,兼夹湿热。得先通血脉,再清湿热。我给您用当归、赤芍各15克活血,川芎10克行气,这三味是‘血中气药’,能把堵着的血脉揉开,就像疏通淤塞的水渠。”
“那烂的地方流脓水,还臭烘烘的咋办?”老爷子急着问。
“加黄柏12克、苍术10克,”陈砚之笔锋不停,“这俩是治湿热的‘清道夫’,能把溃烂处的脓水收干。再添一味地龙,就是蚯蚓,别看它不起眼,钻土的本事大,入药能钻开淤堵的脉络,让血流通起来。”
林薇已经选好了穴位,银针在她指间转了个圈:“爷爷,我扎您的血海和足三里,这俩穴能活血,就像给您的腿开两个‘排气阀’,让淤血流得顺点。再扎三阴交,帮着清湿热,烂肉才能长新的。”
“扎针疼不?”老爷子有点怕,往后缩了缩腿。
“就像蚊子叮一下。”林薇笑着举着银针,“您看,这针细得像头发丝。”
银针刺入时,老爷子果然没咋皱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林薇慢慢捻转针尾,轻声问:“是不是觉得腿上有点发麻?那是气血开始动了。”
“哎!还真有点!”老爷子惊喜地低头看腿,“就像有小虫子在里面爬,痒痒的。”
这时一直蹲在角落择菜的爷爷忽然开口,手里还捏着根蔫了的青菜:“我给你打个比方,你这腿上的血管啊,就像这菜根里的筋,时间长了沤烂了,光浇水(喝药)不行,得用小刷子(针灸)把烂泥(淤血)刷掉,再把筋理顺了。”
“对对!刚才小陈大夫说地龙钻脉络,不就像用刷子刷泥嘛!”老爷子一下子听明白了。
陈砚之把药方递过去:“这药得煎两遍,第一遍的药汤喝下去,第二遍的用来洗腿,内外一起治。洗的时候加把盐,盐能杀菌,就像给伤口撒点石灰,不让坏东西再长。”
“那我这腿……还能好利索不?”老爷子攥紧了衣角,语气里满是期盼。
“您看这墙角的爬山虎,”陈砚之指了指窗外,“去年冬天冻得枯了,今年开春不又爬满墙了?您这腿只要血脉通了,烂肉掉了能长新的,就像爬山虎能发新芽。”
林薇起了针,又用消毒棉轻轻按住老爷子腿上的溃烂处:“爷爷您看,这烂的地方周围,皮肤是不是有点发红?那是新血过来了,就像春天的嫩芽要冒头了。”
老爷子凑近了看,果然见溃烂边缘泛着淡淡的红晕,忽然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真的!我以前咋没发现……”
“您得每天用陈大夫开的药渣煮水熏腿,”林薇帮他包好药包,“就像给腿蒸桑拿,蒸完擦干净,我再给您配点药膏,是用黄连和凡士林调的,能把脓水吸干净。”
“这药膏比孩子们买的那些贵药膏管用?”老爷子有点不信。
“黄连是天然的‘消炎药’,”陈砚之接过话,“比那些添了化学成分的药膏温和,还不刺激烂肉。就像用草木灰止血,看着土,其实比创可贴管用。”
爷爷这时端来杯热茶,放在老爷子面前:“喝口暖暖身子。我年轻时候见隔壁王大爷也得这病,后来用艾草煮水天天泡,再贴地龙粉做的膏药,不到半年就好了。地龙这东西,看着恶心,可钻淤堵的本事比啥都强。”
“地龙粉……就是把蚯蚓晒干磨成粉?”老爷子瞪大了眼。
“对,”陈砚之点头,“《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写着呢,地龙能‘通经活络’,您这病就得靠它钻开淤堵。就像疏通下水道,光用钩子(活血药)不够,还得用钻头(地龙)把硬疙瘩钻碎了。”
老爷子捧着药方,手微微发抖,忽然站起来想鞠躬,被陈砚之和林薇赶紧扶住。“谢谢您俩……”他哽咽着说,“要是早遇着你们,我也不用遭这三十年罪……”
“现在也不晚。”林薇帮他把药包背在肩上,“记得按时喝药洗腿,有啥不舒服就来问我们。”
老爷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竹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爷爷看着他的背影,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竹篮:“这病啊,就像腌咸菜,盐放多了(淤血)会烂,得把水(湿热)拧干,再通通风(活血),才能腌得脆爽。”
陈砚之翻开医书,阳光落在“当归活血散”那一页,字迹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林薇收拾着针具,忽然笑道:“你看,这古籍里的方子,配上针灸,果然像爷爷说的,比单独用一样管用多了。”
“嗯,”陈砚之点头,目光温和,“就像老木匠做活,刨子(汤药)削得再光,也得用砂纸(针灸)打一遍,才能又平又滑。”
葆仁堂的风铃又响了,进来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孩子脸上长了片红疹子,哭闹不止。陈砚之和林薇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新的病症,又等着他们用古方与银针,去解开谜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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