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暖光灯映着药柜上的铜锁,泛出温润的光。陈砚之正在整理《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批注,林薇刚泡好一壶陈皮普洱,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抬头见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槛边,手指反复摩挲着公文包的带子,脸色憔悴得像蒙了层灰。
“陈大夫,”男人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很低,“能……能借一步说话吗?”
林薇往他面前的茶杯里续了点热水:“这儿没外人,您说吧。”
男人喝了口茶,喉结滚动半天才开口:“我这毛病……说出来有点丢人。夜里睡觉,总发出‘呃呃’的怪声,自己听不见,可我爱人说,像老鸹叫,能把她吵醒三四回。一开始以为是累着了,可休息了俩月,反倒更厉害了,现在她都跟我分房睡了……”
陈砚之示意他坐到诊凳上:“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啥烦心事?”
“快半年了,”男人叹了口气,“去年公司裁员,我虽然留下了,但担子重了一倍,天天加班到半夜,总担心做不好被开除。一开始是失眠,后来就添了这毛病。去医院查了喉镜、做了脑CT,啥问题没有,医生说可能是‘植物神经紊乱’,开了安神药,吃着犯困,停药还是老样子。”
林薇伸手搭了搭他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脉弦紧,舌尖红,苔薄黄。您是不是总觉得心里发堵,像压着块石头,还爱叹气?”
男人愣了愣,随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尤其是开会的时候,明明准备得好好的,一上台就心慌,话都说不利索,散会后能唉声叹气一下午。”
“这是肝气郁结,气机逆乱。”陈砚之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停在“柴胡疏肝散”条目上,“您这口气啊,就像堵在水管里的气团,平时憋着,到了夜里放松了,就顺着喉咙往外冒,自然发出怪声。”
林薇已经拿出了针灸针,在男人的太冲穴上轻轻点了点:“我先给您扎几针,疏通疏通肝气。太冲穴是肝经的原穴,能疏肝解郁,再配上内关穴宽胸理气,试试?”
男人有点紧张,攥紧了拳头:“这针……扎着疼不疼?”
“就像蚂蚁夹了一下。”林薇说着,银针已经刺入穴位,轻轻捻转,“您试试深呼吸,是不是觉得胸口松快了点?”
男人依言吸气,果然觉得堵在心里的那股气顺了些,眼镜片后的眉头舒展了些:“还真有点用……没那么憋得慌了。”
陈砚之提笔写药方,边写边解释:“柴胡疏肝散本来是治‘肝气郁滞证’的,我给您加了3克郁金,增强疏肝的劲儿;您舌尖红,有热象,加5克栀子清内热;夜里发声,是气逆上冲,加6克代赭石降逆,把这股气往下引。”
他把药方递过去:“柴胡10克,陈皮10克,川芎8克,香附10克,枳壳10克,白芍12克,甘草6克……这药得温着喝,早晚各一次,饭后半小时服。煎药时放3片生姜,能调和药性,别放凉了喝,不然会伤脾胃。”
蹲在门口编竹筐的爷爷这时抬起头,手里还捏着根竹篾:“小伙子,你这毛病,就像咱这竹筐,编得太密,透气不好,里头的潮气散不出去,时间长了就发霉。陈大夫这药是给竹筐松松编,小林这针是给筐底扎几个眼,让气能顺顺当当跑出去。”
男人听得直点头:“大爷这比喻太形象了!我就是爱钻牛角尖,啥事都往坏处想,这不就把自己‘编’得太密了?”
“可不是嘛。”爷爷放下竹篾,拿起个编好的竹篮,“你看这筐,编得疏密得当,才能装东西又透气。人也一样,得学会给自己留个缝,别啥都往心里装。”
林薇起了针,用棉球按住针孔:“我再教您个小法子,每天晚上睡觉前,用手指按揉太冲穴,顺时针揉三分钟,能帮您睡得踏实点。平时觉得心慌了,就按按内关穴,在手腕横纹上三指的地方,按下去酸酸的就对了。”
她顿了顿又说:“您这病,光靠药和针还不够,得改改性子。下班路上可以听听相声,或者绕着公园走两圈,把心里的气散散,比啥都管用。”
男人拿着药方,忽然笑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年轻时候爱唱京剧,后来工作忙就搁下了,是不是……”
“这倒是个好法子!”陈砚之眼睛一亮,“您可以捡起来啊,唱戏能调畅气机,尤其是老生的唱腔,讲究气沉丹田,正好能把您这股上逆的气往下引。”
男人的眼睛亮了,推了推眼镜:“还真是!我以前唱《空城计》,能唱得气定神闲,好久没碰了……”
“那就试试。”爷爷笑着说,“每天吼两嗓子,比吃药还管用,说不定过阵子,你爱人就乐意跟你同房睡了。”
男人被逗笑了,脸上的愁云散了大半,揣好药方说:“太谢谢您了陈大夫,林大夫,还有大爷。我这就回去煎药,明天试试唱戏!”
送走男人,林薇收拾着针具,笑说:“您这加的代赭石挺巧,既降逆又不伤正气。”
“他这气逆是肝气带的,”陈砚之把药方录入电脑,“光疏肝不行,还得降,就像治水,既要疏通河道,又得引导水流,不然冲得更厉害。”
爷爷把编好的竹筐摆整齐,慢悠悠地说:“你们俩啊,就像这竹篾和竹刀,一个懂分寸,一个知深浅,编出来的‘方子’,自然结实又好用。”
正说着,前两天来治久泻的王大爷提着个保温桶进来了,掀开盖子,飘出小米粥的香气:“陈大夫,小林大夫,尝尝我熬的小米山药粥,按你们说的法子做的,现在一天拉两回,成形了!”
陈砚之笑着舀了一勺:“真香!看来您那‘漏了的米缸’快补好了。”
王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嘛!昨天还吃了俩鸡蛋,没拉肚子,今晚打算跟老伴喝两盅!”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药柜上的药材染成了暖黄色。葆仁堂里,药香混着粥香,还有爷爷编竹筐的沙沙声,像一首温柔的曲子,慢慢淌过这寻常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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