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再无灯火，唯有风声呜咽，穿过残破的建筑骨架，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萧然推着外卖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鲜活的动静。
茶剑会别院的轮廓在月色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入口处那口枯禅寺的残钟，早已积满尘埃，再也敲不出警世的钟鸣。
他踏入别院，一股浓重的、混杂着茶香与药味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内堂深处，一位老僧斜倚在蒲团上，生命的气息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瘦骨嶙峋的手指间，一柄竹制的茶筅已然握不住，颤巍巍地垂落，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票灵从保温箱上飘起，它周身的光晕似乎也暗淡了几分，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在萧然的意识中响起：“他等的不是传人，是‘最后一杯茶’。”
萧然心中一动，没有去扶那即将落地的茶筅，而是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朴素的陶碗。
他拧开水壶，一股温润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那是他从京都一家老店里特意买来的“晚安”茶，据说能让人在梦中见到故人。
茶水注入碗中，水汽氤氲，他双手捧着陶碗，稳步上前，轻轻放在老僧干裂的唇边。
老僧浑浊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他没有看萧然，而是死死盯着碗中清澈的茶汤，仿佛看到了时光长河的倒影。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茶水一饮而尽。
一滴浑浊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声音细若游丝：“我……没辜负那年雪中的送饭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头一歪，气息全无。
那柄最终还是落地的茶筅，在接触地面的刹那，无声地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堂内那尊早已冰冷的禅锅竟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老僧饮尽的陶碗中，残余的茶渍与灰烬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团灼热的光球。
光球呼啸着飞向萧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精准地烙印在他外卖披风的右肩上，凝成一个古朴的“茶”字信物，温润的光泽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站，律印堂。
这里的气氛与枯禅寺的死寂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而尖锐的敌意。
残破的阁楼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一根泛着幽光的律鞭，拦住了去路。
他是秦芷若家族分支的长老，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五宗传承，皆有契约与谱系。你无契无谱，何来资格踏入此地？”
萧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言语在固执的规则面前是无力的。
他只是默默地从保温箱侧袋里抽出那卷画满了名字与因果的“人形负债图”，在长老面前缓缓展开。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那些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而是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字上——小禾。
“她爹，一个普通的矿工，为了保护她不被异化晶石感染，用血肉之躯堵住了矿道裂缝，才有了你们律印堂封印灾源的机会。”萧然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可你们的记录上，他却被标记为‘系统灾星’，因为他的死亡引发了系统一次微小的逻辑紊乱。告诉我，长老，若规矩只是为了剔除这些无法被完美归类的‘异数’，那这律法，是不是早该改改了？”
长老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律鞭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那张图卷，盯着“小禾”那个名字背后牵连的血色线条，良久，一言不发。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律鞭上偶尔闪过的电弧在噼啪作响。
最终，他长叹一声，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与疲惫，松开手，任由律鞭垂落。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通体温润的玉珏，狠狠掷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持此物者，可入律心堂。”长老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你记住，道统，是守护出来的，不是靠一张嘴抢来的。”
夜色渐深，萧然在一处废弃的加油站稍作停留。
象叔安静地趴在一旁，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
他正准备规划下一段路线，身旁的小绿AI屏幕却突然一阵闪烁，流畅的界面瞬间被雪花和乱码覆盖。
“滋……滋……警告……检测到……检测到境外监控……来源……玄机阁旧址……”
断断续续的合成音让萧然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系统被反向窥探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没想到自己和系统，都早已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小票灵悄无声息地飘到他眼前，周身的光芒前所未有地明亮。
这一次，它不再是通过意识传音，而是发出了一道真实不虚的声音，空灵、清澈，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像风穿过山谷的低语。
“这一程，我陪你走完。”
萧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随即，他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你……终于肯说话了？”
小票灵轻轻颤动了一下，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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