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的刀劈在桂树上,溅起的木屑里混着暗红的汁液。县太爷戴着白玉扳指的手直指念玫:“把那丫头带走!她胳膊上的疤,是沈家余孽的记号!”
念玫后退时撞翻了油灯,火舌舔上棺木的黑土,竟烧出片青蓝色的火焰。火光里,棺木内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是用血写的——“乾隆三十七年,沈氏戏班藏官银于海底,县太爷灭口夺银,唯幼子被守棺人所救,以铁链烫疤为记”。
守棺人原来不是守棺,是守着这个秘密。货郎空洞的眼窝,或许不是被挖去,是藏起了能指证县太爷的证据。骨瓷娃娃里的哭声,是沈班主未散的魂魄在找孩子。
(五)
县太爷的刀刺进毛小方后背时,他正把锦囊塞进念玫手里。锦囊裂开的瞬间,两颗眼珠滚了出来,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映出县太爷当年举刀的嘴脸。那孩子从棺里爬出来,黑瞳孔里燃起和青火一样的光,他指着县太爷尖叫:“就是他!他把我娘的头扔进油锅!”
小海的斧头劈断了县太爷的腿,狗剩用铁链缠住衙役的脖子。海浪声涌进义庄,像无数冤魂在嘶吼。念玫胳膊上的疤痕突然炸开,血珠溅在桂树上,新枝“蹭蹭”往上长,叶片上的露珠变成了血色,滴在地上汇成小溪,溪水里浮出无数骷髅,都是当年被灭口的戏班伶人。
县太爷在青火里化成灰烬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那黑衣女人站在桂树顶,对孩子挥了挥手,身影渐渐融进晨光里。孩子追出去几步,突然回头对毛小方笑:“我叫沈念安,我娘说,以后跟着你学本事。”
毛小方捂着流血的后背笑了。货郎的麦芽糖还在怀里,守棺人的铁链缠在念玫手腕上,桂树新枝上的血珠慢慢褪成透明,滴在他手背上,暖得像谁的眼泪。
远处的海浪声又变得温柔,混着小海和狗剩修补门板的敲打声,像首被血洗过的歌谣。念玫摸着锦囊里剩下的半截玉,忽然明白,那些惊心动魄的恨,说到底,都是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义庄的日子还长,桂树会年年发新枝,而他们会守着这些故事,直到月光把所有秘密都照成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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