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密谈之后,陆昭与秦啸岳这对原本相互猜忌的对手,在帝国倾覆的危机面前,暂时放下了成见,形成了一条脆弱而高效的行动链条。时间,只剩下短短三日。
秦啸岳方面,动用了其深耕军方与朝堂数十载的庞大能量。
他首先密令其在左卫大将军府的绝对心腹,以“轮训”、“加强宫禁协防”为名,不动声色地将几支最忠诚、最能战的部队,调防至皇城几个关键的外围节点,尤其是靠近武皇帝寝宫和梅花内卫总部的几处宫门。动作隐蔽,借口合理,即便寒梅察觉,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发作的理由。
其次,他通过安插在太医署的亲信(一位负责药材采购的副使),严密监控所有进入陛下寝宫的药物和食材,重点关注是否有异常成分(如“梦陀罗”或其他西域奇药)混入。同时,设法让一位以“针灸之术”闻名、且对秦啸岳心存感激的老太医,获得了更多为武皇帝诊脉的机会,实则暗中观察皇帝的精神状态和脉象,寻找被邪术侵蚀的迹象。
在兵部,他授意职方司郎中赵元楷,暂时完全放开对北庭的所有非必要限制,军械、粮草、人事任命,一律绿灯。此举既是为了向陆昭示好,巩固联盟,也是为了避免北庭因后方掣肘而分心,确保边境稳定,防止河北藩镇趁京城动荡之机南下。风阁内史王相(原兵部尚书)虽觉诧异,但见是秦啸岳一系主动放松,乐得顺水推舟,迅速批准了相关文书。
而陆昭,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寻找寒梅铁证之上。
与秦啸岳结盟,让他获得了一定的行动底气和外部支援,但核心证据,仍需他亲自去挖掘。他深知,寒梅行事周密,常规手段难以找到破绽。他必须兵行险着。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名提供“人形容器”线索的年轻浆洗内卫。这一次,他没有再依靠潜移默化的符箓影响,而是选择在一个极其隐秘的时机(利用秦啸岳安排的巡逻空隙),亲自现身,以强大的精神力和恳切的言辞,直接与之对话。
面对突然出现的国师和其身上那股令人心折的浩然正气,本就心中有鬼、且被符箓多日影响的年轻内卫,心理防线几乎瞬间崩溃。他不仅再次确认了那夜的见闻,更吐露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他认得那两名抬送“容器”的心腹内卫中较年轻的那一个!此人名叫“小顺子”,原本与他同期入宫,关系尚可,但自从被寒梅提拔后,便性情大变,行事诡秘,且……左手手腕内侧,多了一个奇怪的、如同扭曲眼睛般的青色刺青!
“扭曲眼睛的刺青!”陆昭心中剧震!这图案,他在调查西市节点和“星陨谷”残碑时,都曾见过类似的简化符文!这绝对是圣教核心成员的标记!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找到小顺子,撬开他的嘴,或许就能拿到指证寒梅的直接人证!
然而,小顺子是寒梅的心腹,常随其左右,且身负武功,想要在不惊动寒梅的情况下控制他,难如登天。陆昭将此信息立刻通过秘密渠道告知了秦啸岳。
秦啸岳得信,沉吟片刻,回复:“此人交给我。老夫在宫中,尚有几张不为人知的底牌。”
…
寒梅方面,对于陆昭与秦啸岳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
她掌控着梅花内卫,宫中的风吹草动,很难完全瞒过她的耳目。秦啸岳的部队调防,太医署的暗中监控,她都看在眼里。她甚至隐隐察觉到了那名年轻浆洗内卫近期的精神恍惚。
但她并未采取激烈的反制措施,只是加强了对武皇帝寝宫和禁库的守卫,同时,她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愈发明显。
“垂死挣扎……”她在禁库中,看着祭坛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武皇帝(已被她以邪术加深昏迷),以及旁边那个刻画满符文、生机被强行激发灌注的“容器”青年,“月蚀之夜,阴气达到顶点,帝星光芒将被彻底掩盖,便是‘夺舍’最佳时机。届时,不仅武曌的帝气与肉身归我所有,整个皇宫的阵法都将因帝气转换而出现短暂的紊乱……那,也是收拾你们这些蝼蚁的最好机会!”
她早已在宫中布下了更多的后手。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低级宦官、宫女,甚至个别地位不低的内侍省或殿中省官员,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其以邪术或利益控制,成为了圣教的眼线和棋子。她甚至在宗正寺(管理宗室事务)也安插了人,密切关注着太子以及几位年幼皇子的动向,以备不时之需。
她就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冷静地看着猎物在网中挣扎,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最佳时刻。
…
第二日黄昏,秦啸岳动用了他所谓的“底牌”。
那是一位在宫中资历极老、掌管一部分宫内杂物采买、人脉通达却从不站队的老宦官。这位老宦官欠着秦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利用职务之便,设计了一个精妙的圈套,以核对一批新入库的贡品为由,将小顺子诱至了一处偏僻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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