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锣声与宣告胜利的呼喊,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短暂地荡开了狂乱的涟漪。那些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百姓和降兵,动作出现了凝滞,眼中疯狂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与无措。趁此机会,士兵们迅速上前,用浸了解毒药水的布条协助束缚住仍有攻击倾向的人,并将受到惊吓但神智尚清的人群疏导至相对安全的开阔地带。
时若不敢有丝毫停歇,她指挥着士兵们继续制造巨大的声响,维持着这种强效的“声音疗法”,同时加快了解毒药水的配制和喷洒。看着骚乱初步得到控制,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几分,但那股沉重的疲惫感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与这种无形无质、直指人心的毒物对抗,远比面对刀剑更加令人心力交瘁。
她抬头望向城内依旧传来零星战斗声响的方向,心中牵挂着萧逐渊的安危,也担忧着其他城区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混乱。必须尽快找到空气中那甜腻毒雾的源头,否则一旦这里的声势减弱,或者其他区域的混乱蔓延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青穗,有发现吗?”时若看向刚刚带人探查回来的青穗。
青穗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小姐,气味很淡,而且似乎弥漫在整个区域,难以追踪具体的散发点。像是……从多个地方同时缓慢释放出来的。”
多个释放点?时若的心再次下沉。这无疑是“青蚨”精心设计的,旨在制造最大范围的恐慌,让人防不胜防。
就在此时,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冲破淡淡的晨雾,疾驰而来,停在了街口。马车帘掀开,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走下来的竟是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萧逐渊!
他显然是从江心祭坛强行赶回来的,左臂的绷带上又渗出了新的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但已初步恢复秩序的街道,最后定格在时若那满是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上。一种混合着心疼、敬佩与难以言喻情感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他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时若看到他,先是一惊,随即涌起浓浓的担忧。
“无妨。”萧逐渊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城防战已近尾声,三皇子府邸已被包围,他插翅难逃。我听闻城内出现大规模骚乱,不放心你这边。”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束缚住、眼神茫然的百姓身上,眉头紧锁,“情况如何?”
时若迅速将她的发现——那种催化恐慌的神经毒素,以及用声音暂时压制的方法——告知了萧逐渊。
萧逐渊听着,脸色愈发阴沉。“‘青蚨’……果然还有后手!如此歹毒,竟想从根子上毁掉这座城!”他眼中杀机毕露,但很快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多个释放点……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在城破之前,就将毒源布置在了城内各处。”
他立刻唤来副将,下令全城戒严,划分区域,逐一排查所有可疑的建筑物、水井、甚至通风口,寻找可能的毒物储存或释放装置。同时,让嗓门洪亮的士兵组成小队,在各个已控制的区域循环呼喊安民告示和胜利消息,稳定人心。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转向,从军事占领转向治安维稳与毒物清查。
然而,排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城市刚刚经历战火,许多地方一片混乱,隐藏的毒源又极其隐蔽,可能是某个不起眼的香炉,可能是某段通风管道,甚至可能被伪装成普通物品。进展缓慢,而空气中那甜腻的气息虽然淡薄,却依旧顽固地存在着,持续影响着那些心神脆弱的人。
时若看着士兵们忙碌却收效甚微的身影,心中焦急。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潜在的风险就越大。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着所有与这种毒素相关的信息,试图从“青蚨”的行事风格和用毒习惯中找到线索。他们喜欢利用人心,善于隐藏……隐藏……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种毒素需要缓慢释放,持续生效,那么释放点必然需要一定的“保护”和“持续性”!什么地方既能隐藏,又能保证毒物在城破后的混乱中依旧能稳定释放,而不被轻易破坏?
“寺庙!道观!或者……祠堂!”时若猛地睁开眼,语气肯定地说道,“这些地方在战乱中往往会被下意识地避开,相对完好!而且香火不断,正好可以掩盖毒物燃烧或挥发的气味!最重要的是,这些地方通常处于人口密集区域,影响范围广!”
萧逐渊眼中精光一闪!没错!这完全符合“青蚨”诡谲阴险的作风!
“立刻重点搜查城内所有寺庙、道观、祠堂!尤其是香火鼎盛、位于繁华地段的!”萧逐渊立刻调整了搜查方向。
命令传达下去不久,果然传来了消息!在城西一座香火颇盛的“慈航静斋”的佛像底座暗格内,发现了一个正在缓缓燃烧、释放着淡薄甜腻烟雾的黑色线香!紧接着,城隍庙、几处大姓宗祠也相继发现了类似的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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