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粗布,从天边慢慢往下沉,把整个家属院都裹了进去。起初还能看见西边天际残留的一点橘红,没过半盏茶的工夫,就连这点亮色也被墨色吞了,只剩下家家户户窗棂里透出的零星灯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碎星子。风从街面上溜过,带着点初秋的凉,吹得院门口的老槐树叶子 “沙沙” 响,偶尔还会卷着片枯黄的叶子,轻轻撞在店铺的木门上,又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店里的油灯早就点上了。那是盏黄铜底座的旧油灯,灯盏边缘积着圈淡淡的灯垢,是用了好些年的老物件 —— 还是路修源他爹当年留下的,灯芯是新换的棉线,烧得正稳,昏黄的灯光在屋里摇曳着,把桌子上的账本照得清清楚楚,连纸页上细细的纹路都看得分明。灯光还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是账本边角的褶皱、陈清清垂落的发丝,还有她攥着铅笔的手,像幅慢悠悠晃着的皮影戏。
陈清清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胳膊上,胳膊底下垫着块浅灰色的手帕 —— 是她自己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针脚有点歪,却是她熬了半个晚上的成果。她的头发用根浅蓝色的头绳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从耳后垂下来,落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停在脸上的小蝴蝶。手里还紧紧攥着支铅笔,铅笔杆是暗红色的,笔头被削得尖尖的,是路修源早上帮她削好的 —— 他知道她总把铅笔削得歪歪扭扭,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帮她把笔削好,放在账本旁边。
账本摊开在面前,是本用粗布做封面的厚账本,封面边角已经被翻得有些毛躁,布面上还沾着点淡淡的墨渍,是上次算账时不小心蹭上的。账本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蓝色的墨水写的是收入,红色的墨水写的是支出,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肥皂五块,收入两角五分”“雪花膏两瓶,收入两角”“进火柴两盒,支出八分”,字虽然不算工整,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只是写到最后几行,字迹渐渐歪了,最后一笔数字只写了半截,墨水还在纸页上晕开了一小团,像是她睡着前手指没稳住,笔尖蹭到了纸页上。
陈清清的呼吸很轻,带着点浅浅的起伏,嘴角还抿着点淡淡的笑意,许是梦到了白天赶集时吃的糖葫芦 —— 早上她还跟路修源说,下次要多买两串,留着晚上当零嘴。她的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覆了层薄纱,鼻子小巧,鼻尖因为趴在胳膊上,微微泛红。手里的铅笔被攥得有点紧,指节因为握得久了,泛着点淡淡的白,连指甲缝里都沾了点蓝色的墨水 —— 是下午算账时不小心蹭上的,她自己没察觉,就这么带着墨渍睡着了。
店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路修源走了进来。他刚从村东头的王铁匠家回来,帮着王铁匠修好了漏水的水桶 —— 王铁匠前几天帮他补过自行车的链条,他想着得还个人情,就趁着晚上去了趟。进门时他还特意放轻了脚步,鞋底蹭着地面,只发出极轻的 “沙沙” 声,生怕吵醒趴在桌上的陈清清。他身上还带着点夜露的凉,衣角沾着片小小的槐树叶,是刚才路过老槐树时不小心挂上的,他自己也没发现。
刚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桌前的陈清清身上。油灯的光刚好映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睡颜照得格外清晰。他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下 —— 这些天她太累了,白天要守着店,从早到晚都没个歇脚的空,有人来买东西时要招呼顾客、找零、递货,没人时还要整理货架、清点存货;晚上回来还得算账本,把一天的收入支出一笔笔算清楚,有时候算到半夜,桌上的油灯都烧下去小半盏。前几天他还看到她对着账本叹气,说有几笔账总也算不对,眼睛熬得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路修源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先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油灯的灯芯 —— 灯芯烧得有点高,火焰晃得厉害,灯光太亮,怕晃着陈清清的眼睛。他用手指轻轻把灯芯往回拨了拨,火焰立刻小了些,昏黄的光变得更柔和了,像裹了层棉花,落在陈清清的脸上,也落在账本上,连纸页上的墨渍都显得温柔了些。
然后他慢慢蹲下身,膝盖轻轻碰到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看着陈清清的睡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看着件稀世珍宝。他的目光从她垂落的发丝扫到她攥着铅笔的手,又落到她嘴角的笑意上,心里软软的,像喝了碗刚煮好的红枣粥,暖得快要溢出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陈清清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刚从学堂辞了职,打算开这家小店,去集市上置办东西时,刚好碰到她站在她娘的糖葫芦摊前。她那时候才十七岁,穿着件浅粉色的布衫,布衫的袖口有点磨白了,却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成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辫梢用根红色的头绳系着。她娘忙着给顾客拿糖葫芦,让她递根糖葫芦给站在旁边的路修源,她怯生生地走过来,双手捧着糖葫芦,手指捏着竹签的末端,怕碰脏了糖霜,声音小小的:“叔…… 叔叔,您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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