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鹤的决定没有悬念,他必须亲自去。这不单单是为了走完法律程序,给巫族傩戏一个法理上的最终名分;更是为了祖明,这场最终确认必将再次聚焦国际视线,或许就是撬动他脱困的关键;
更要把“巫族傩戏”这名号,带着血与火的印记,结结实实地刻进人类文化的名册里,断了所有觊觎者的念想。
巫族内部虽满是担忧,却没人质疑他的决定。争论的火苗,立刻从“去不去”烧到了“怎么去”,以及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带什么信物,去赴这场关乎族群命运的终局之约?
议事棚里,油灯的光晕在几张凝重的脸上跳动,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ICH的公文摊在粗糙的木桌上,边角被夜风掀起微卷,旁边空着一块显眼的位置,像在静静等待一件即将被委以重任的信物。
“这还用想?”阿吉第一个嚷出来,语气斩钉截铁,猛地攥紧腰间褚老的傩刀残片,那是苍伯从焦土中捡回的,碎片上还留着燃命时的灼烧痕迹,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当然是傩神骨!”
他眼里烧着近乎虔诚的光,胸膛剧烈起伏,“这是傩神大人留下的圣物,上面有沈傩大人的残印,还嵌着祖明的血痂,是咱们巫族正统最硬的铁证!让那些委员亲眼瞧瞧、亲手摸摸,感受里面沉睡着的神力,看谁还敢质疑半个字!”
“胡闹!”苍伯立刻顶了回去,嗓子因激动有些发哑,老烟袋在桌角重重一敲,火星溅落在木桌上,烫出一个小黑点,“傩神骨是族里的命根子!现在还带着闪电状的裂痕,脆得能捏碎!上次听证会就差点出纰漏,这回路途遥远,会场里鱼龙混杂,花国的人说不定就在暗处盯着,万一磕了碰了,甚至被人抢夺,我们怎么对得起先祖,对得起沈傩大人,对得起祖明用命换来的托付?”
他转向黎鹤,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恳求,声音带着颤音,“族长,圣物不能动!它是族人的精神支柱,离了圣地,大家心里就没底了,这风险我们担不起啊!”
“不带圣物,我们拿什么镇场子?”阿吉梗着脖子不服,臂上刚结痂的伤口因用力而绷得发白,“光靠嘴说吗?外面的人只认实打实的宝贝!”
“证明?”一直没吭声的云婆婆这时缓缓抬起头,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一本手抄旧傩谱,页面泛黄发脆,边角磨损严重,是她儿子阿松生前用褚老传下的笔墨抄录的,页角还溅着当年的墨点,褚老后来用红笔圈注,旁边写着“传承有望”四字,封面上更留着阿松反复翻阅的指印。
“傩戏能传下来,靠的不是一块骨头,是活生生的舞步,是一代代口传心授的唱词,是一本本浸着心血的谱子。”她看向黎鹤,声音沉静得像深潭,“族长,依我看,该带新修纂的傩谱去。这里面记着我们从劫难里抢回来的残篇,补全的古谱,有阿松抄录的底稿,褚老的批注,还有你教孩子们的‘启蒙傩’,甚至是你夜里悟出来的新解。把这些明明白白摆给世人看,告诉他们,我们的文化没断,还在生长,这才是最扎实的根柢,比什么宝贝都硬气。”
新傩谱,封面是深蓝色土布,用褚老留下的麻线装订,针脚疏密复刻着褚老订傩谱的模样,纸页上沾着焦土与草药灰,记着劫难的伤痛,也记着新生的希望,是族群精神的落脚处,是文化延续的铁证。这提议,稳当得像脚下的土地,让人安心。
角落里,平日看管祠器、寡言少语的老木突然轻声插了话。他一辈子守着傩神祠的器物,手指因常年擦拭傩具变得粗糙温润,指甲缝里还嵌着擦拭面具时留下的黑檀木细屑。
“谱子要紧,可终究是死的。”他声音沙哑,目光恍恍惚惚望向祠堂深处,像是能穿透黑暗,看见石龛上静静搁着的傩面具,“沈傩大人散去前,亲手把这面具交给了族长。那上面还留着他的温润,承着他千年的守护念想,是他在人间的样子,是咱们巫族的魂。”
他转过头,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而坚定,“戴着它去,就好比沈傩大人亲临,告诉所有人,我们守护文化的决心从未动摇。有些时候,这股精神头,比实打实的东西更能镇住场面的诡谲,更能打动人。”
沈傩的傩面具,黑檀木打造,刻着威严的古傩面纹路,眼孔处还留着沈傩佩戴时的体温余温,是精神的旗,是不屈的象征,是无数族人心中的信仰寄托。
三样东西,三条路,像三座山摆在黎鹤面前:
傩神骨:力量与正统的终极凭据,藏着沈傩的残印与祖明的血痂,却要把族群的心脏掏出来搁在刀尖上,风险难测;
新傩谱:传承与智慧的鲜活实据,浸着全族的心血,稳妥扎实,却怕在满是算计的会场里,压不住明枪暗箭的诡谲;
傩面具:精神与意志的无声号角,承载着沈傩的守护与族群的不屈,激昂人心,可在死板冰冷的法律程序里,这股精神力量能顶多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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