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墨,山路坑洼不平。
黎鹤几乎是拼了老命才勉强跟上沈傩。那位傩神大人并没有跑,只是迈步,但每一步踏出,身形就像鬼魅一样飘出老远,玄色袍袖在夜风里纹丝不动,只有金甲反射着冷硬的月光,像一盏沉默却飞快的引路灯。
巫诚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被留在聚居地主持局面,只有黎鹤和另外两个认得路的年轻族人跟着。那两个族人举着火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还留着对黑云村惨状的恐惧和对身前这位“神明”的敬畏。
越靠近黑云村,空气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风里没了草木清气,只剩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混着陈年腐坏的酸气,吸一口就呛得喉咙发紧。
领路的族人速度慢了下来,举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指着前面山坳里一片死寂的村落黑影,声音发干:“就、就在前面……黑云村……”
沈傩脚步没停,直接进了村口。
黎鹤紧跟上去,一股寒意突然攫住了他,不是风吹的,是眼前看到的景象。
黑云村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这会儿,家家门关得死死的,窗里没光,整个村子静得像座坟。只有几处屋檐下挂着的旧傩面具——空洞眼眶漠然对着下方的诡异,连风晃面具的节奏,都和村民抽搐的动作莫名搭调。
可是,和这死寂形成诡异对比的是,村中泥泞的空地上,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一些人影。
他们走路的姿势极其别扭——肢体僵硬,关节像生了锈的木偶,每一步都踩得沉重拖沓,却又带着一种不协调的、抽搐般的扭动。他们没目的地在空地上来回晃,互相撞上,又毫无反应地分开,像被看不见的线扯着的傀儡。
火光照耀下,他们的脸清清楚楚。
每一张脸都像黎鹤在聚居地入口见到的那个人一样,面色青灰,双眼翻白,嘴角扭曲地咧着,发出那种不停歇的、低沉的嗬嗬声。更让人头皮发炸的是,他们露出的皮肤下那可怕的黑色纹路像受惊的活蛇一样快速窜动!
“天哪……”一个举火把的族人腿一软,火把差点脱手——火星子溅在泥里,他才慌忙攥紧,声音带着哭腔,“真的……真的全都……”
黎鹤也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强忍着没吐出来。这场面远比听说的更吓人,这不是病,这分明是……
“邪气蚀体,神魂已昧。”沈傩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下了定论。祂熔金的眸子扫过那些晃动的人影,目光里没有半点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厌恶的凝重。“污秽之力,靠吸食生灵精气活着,控制身体,散播恐慌,直到耗干所有生机。”
祂微微抬手,指尖一缕极细的金光流转,指向其中一个动作最僵硬、嗬嗬声最响的村民:“看。”
黎鹤顺着望去,那村民在僵硬晃动中,胳膊会极其古怪地抽搐着往上抬,腿笨拙地交叉迈出——动作比聚居地那个男人更‘规整’些,竟隐隐勾出了傩舞‘祈雨步’的起手式!
而另一个村民,则反复机械地用头磕着旁边的土墙,节奏僵硬,却隐隐约约合着某种古老的鼓点!
他们……他们在无意识地重复傩舞的动作?!
黎鹤猛地想起边境村民带来的话——“踏鼓三步……转身……拜”!
寒意瞬间爬满了他的脊背。
“他们……他们为什么在跳傩舞?”黎鹤的声音干涩发抖。
“不是跳舞。”沈傩的声音冷硬如铁,“是残留的本能记忆在和侵蚀对抗,也是邪祟恶意的嘲弄——玷污最神圣的事。”
祂的目光变得锐利,望向村子深处:“源头不在这儿。这些不过是被散出来的气息污染的可怜虫。真正的核心,藏得更深。”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凄厉的哭喊声从村子深处的一间茅屋里传来,打破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娃!我的娃!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黎鹤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沈傩。
沈傩已经转身,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一步踏出。
“跟上。”
黎鹤和那两个吓破胆的族人连忙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只觉得这小小的村子,此刻竟像幽冥地府一样漫长。
越靠近那间茅屋,空气里那股甜腥腐败的气味就越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茅屋的门敞开着,里面没点灯。只见一个妇人瘫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正发出绝望的哭嚎。
那男孩双眼紧闭,脸色乌青,小小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无法控制地抽搐,皮肤下那可怕的黑色纹路像活蛇一样快速窜动,甚至比外面那些大人更清楚吓人!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嘴角淌出白沫。
眼看那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抽搐的幅度也开始变小。
“救……救命啊!谁能救救我的娃!”妇人抬头看到门口的黎鹤等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膝盖在泥地上蹭着往前挪了半步,抱着孩子的手都在抖,嘶声哭求。
心脏像被狠狠攥住,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之前攥面具的旧印子又被蹭得发疼,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看向沈傩。
沈傩静立在门口,月光勾出祂冰冷的侧影。祂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熔金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波动。
然后,黎鹤看到,祂覆着金甲的手慢慢抬起来——指节紧绷,比之前压制成人时更用力,指尖有微光开始凝聚,比刚才的金光更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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