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骤变,汴京接连落了三日的雨,庭院青石板上水光潋滟,檐角残雨滴答,声声清泠。
“王妃,贵妃娘娘遣人送来了请柬。”
青竹手捧一纸烫金帖子,步履轻悄地步入内室,抬眼却见陆皓凝已端坐于菱花镜前。
铜镜昏黄,映出她单薄的肩线,窗外雨声淅沥,更衬得室内静谧。
“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青竹不由微讶。
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倦怠的玉颜,眼睑下浮着淡淡青影,似水墨画中远山含黛,雾霭朦胧。
陆皓凝以纤指轻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夜深的沙哑:“昨夜翻看账册,不觉夜深了些。”
案头那盏琉璃灯内的烛芯尚余半寸,灯花结了一层又一层。
她接过请柬,指尖抚过其上繁复精致的牡丹缠枝纹样,眉梢微挑:“赏花宴?”
青竹低眉顺目,轻声回话。
“说是三日后在御花园设宴,邀各府女眷赏芍药。”
“奴婢打听过了,宜妃、定妃娘娘都在受邀之列,还有几位王妃和公主。”
陆皓凝展开那泥金帖子,目光在宾客名册上缓缓游移。
墨迹淋漓,一个个名字仿佛都带着各自的心思。
祯王妃崔置婉、昱王妃季漱鸢、璇枢公主梁宓、七公主梁澄…
这些名字如浮光掠影,在她心头一一映过,迅速与梁策曾细细告知她的朝局脉络,人物亲疏对应起来。
“何妙观才被禁足,贵妃娘娘便按捺不住了。”
陆皓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随手将帖子置于妆台。
“去,把那套月白色绣银丝昙花的宫装寻出来。”
青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王妃,这赏花宴,奴婢瞧着怕是…”
“鸿门宴。”
陆皓凝已执起案头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如瀑的青丝,动作不疾不徐。
玉梳过处,青丝逶迤,泛着鸦羽般的光泽
“我知晓,但越是如此,越要打扮得素雅些。”
“满园姹紫嫣红中,一抹素白反而更引人注目。”
青竹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
陆皓凝但笑不语。
她择此衣,不仅为此。
更因那银丝所绣的昙花,在日光照耀下,会流转出细碎如星芒的清辉,不喧宾夺主,却自有雍容气度。
昙花虽素,却是夜中王者。
“王爷可知此事?”
她眸光落在镜中自己沉静的倒影上,语气轻似无意。
“王爷天没亮就户部了,说是有急务。”
青竹已取来那套宫装,在她身前小心比量着。
月白底色如秋水凝霜,银线在昏暗中隐隐生光。
“要派人去告知王爷吗?”青竹问道。
陆皓凝摇首:“不必,他既将府中印信交予我,这些内帷之事,我自当料理妥当。”
青竹手脚麻利地为她匀面梳妆。
不多时,一个端庄雅致的凌云髻便绾成了,发间只斜簪一支点珠步摇。
珠光温润,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似霜雪初凝。
“王妃真好看。”青竹望着镜中倩影,由衷赞叹,“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陆皓凝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眸光有刹那的恍惚。
在陆府时,莫说这般精致的步摇,便是像样的首饰屈指可数,终日旧布素衣,还被嫡姐讥讽为“柴房丫头”。
记得幼时某个元宵,她不过想戴一支娘亲亲手做的的木簪,却被嫡姐生生折断,弃于泥淖。
那些寒冬里冻得生疮的手指,那些被克扣的饭食,如今想来,竟如隔世般渺远。
谁曾想,昔日任人欺凌践踏的庶女,今朝竟成了这睿王府的正妃?
“王妃,定妃娘娘派人来了。”外间小丫鬟轻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皓凝忙敛了心神,起身相迎。
来者是定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芳若,见了她,恭谨地屈膝行礼。
“王妃娘娘金安。我家娘娘命奴婢来传话,说是赏花宴那日,她会早些到,请您务必跟在她身边。”
一股暖流倏然涌入心田。
定妃此举,分明是担忧她初次赴此等场面,易受刁难,特来叮嘱庇护。
“有劳姑姑,烦请代我谢过母妃恩顾,就说凝儿记下了,定当谨遵。”陆皓凝温言应答,话音里带着真挚感激。
芳若含笑点头,神色慈和,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双手奉上。
“这也是娘娘给您的,说赏花宴上若有人为难,您就打开瞧瞧。”
陆皓凝接过那锦盒,指尖轻启盒盖一条缝隙。
但见紫绒衬底上静静卧着一支澹月梨簪。
簪身以和田白玉雕琢而成,通透若凝脂,簪头梨花初绽,花瓣层叠舒展,玲珑剔透处似能窥见月华流转。
更妙的是那蕊心,细细嵌着几粒淡黄宝珠,如月下梨蕊含露,雅致清绝,不染半分俗尘。
她一愣,连忙合上锦盒。
“这太贵重了…”
芳若笑容可掬:“娘娘说了,您是她儿媳,与亲生女儿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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