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盼的脸，继续说道：“点火——！”
早已准备好的工匠立刻上前，从陶瓮里取出一束浸透油脂的干草，用火折子点燃。干草燃烧的火焰虽小，却带着一股韧劲，工匠小心翼翼地将其从鼓风口送入竖炉底部，再迅速往炉内添了几把碎木炭。
“轰！”木炭遇火即燃，橘红色的火焰瞬间窜起，从炉顶的投料口冒了出来。
“鼓风！”汪子贤紧接着下令。
第一组四名壮汉同时发力，他们身体后倾，双手将风囊木柄往前推，再猛地往后拉——“呼哧！”巨大的风囊被压缩，一股强劲的气流通过陶管灌入炉膛。瞬间，炉内的火焰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猛地暴涨，颜色从橘红变成了耀眼的橙黄，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蓝色！
“好！”围观的族人们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眼睛死死盯着炉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加料！”汪子贤紧紧盯着火焰，不敢有丝毫分神。胖墩也飘到炉顶旁，小犄角闪个不停，它在实时监测炉内温度，通过能量波动将数据传递给汪子贤——此时炉温已经突破900℃，还在持续上升。
两名工匠立刻拿起特制的长柄木锨，木锨的柄有两米多长，防止被炉火烫伤。他们从原料堆里铲起混合好的木炭和赤铁矿碎块（比例是3:1，这是汪子贤根据第一次试验调整的），小心翼翼地从炉顶投料口往下倒。
“慢一点，均匀些！”汪子贤提醒道。木锨倾斜，木炭和矿石混合着落入炉膛，与火焰接触的瞬间，“噼啪”声响起，蓝色的火舌再次窜起，热浪扑面而来，让站在三米外的人都感到面部灼痛，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风囊的“呼哧”声持续不断，像是竖炉的心跳。操作风囊的壮汉们很快就汗如雨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就被蒸发。他们的肌肉虬结，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每一次推拉风囊，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对抗。可没有一个人停下，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风囊，决定着炼铁的成败。
“温度怎么样？”汪子贤问胖墩。胖墩立刻飘到他面前，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影——光影里是一个跳动的数字：1200℃。汪子贤松了口气，这个温度已经接近赤铁矿还原的阈值，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希望。
可没过多久，意外发生了。炉壁东南侧的颜色突然变得异常鲜红，甚至隐隐透出熔融的迹象。汪子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好！那里温度太高，炉壁要被烧穿了！”
胖墩也“嗡”地一声，变得有些急促，它投射的光影里，那一侧的炉温已经达到1400℃，远超耐火泥的承受极限。老铜匠立刻反应过来，大喊道：“快！用湿泥糊上！”
两名工匠立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湿泥（由耐火泥和水混合而成），用长柄木勺将湿泥均匀地抹在发红的炉壁上。“嗤——”湿泥接触高温炉壁，瞬间冒出白烟，发出刺耳的声响。胖墩也飘过去，用小爪子轻轻按压湿泥，帮助它更好地附着在炉壁上。
过了一会儿，炉壁的颜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暗红色。汪子贤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刚才那一幕，要是再晚一点，整个竖炉都可能坍塌，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加快鼓风节奏，让温度均匀些！”汪子贤调整指令，“这一批料炭比例加大一点，用木炭的燃烧平衡局部高温！”
工匠们立刻照做，新一轮的木炭和矿石投入炉膛，火焰的颜色渐渐变得均匀，不再有局部暴涨的情况。胖墩也放松下来，圆滚滚的身子晃了晃，继续监测炉温。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缓缓流逝。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又慢慢落到西边，夜幕悄然降临。族人们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照着竖炉，也映照着一张张布满汗水和烟灰的脸。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不断喷吐火焰的竖炉上，空气中只有风囊的呼啸、火焰的咆哮，以及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操作风囊的壮汉们已经轮换了三次，每一组下来，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可只要休息片刻，又会立刻站起来，接替下一组——他们不想错过炼铁的每一个瞬间。妇人们则煮了热粥，送到每个人手中，孩子们则负责传递陶碗，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成了夜色中最温暖的点缀。
汪子贤始终站在竖炉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看着火焰的颜色从橙黄变成亮蓝，又变成刺眼的白热；看着投料口不断冒出的浓烟，从黑色变成灰色，又慢慢变淡；感受着炉温一次次攀升，又在调整中趋于稳定。胖墩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用小脑袋蹭蹭他的手臂，像是在提醒他休息，可汪子贤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此刻他不能离开。
终于，在月亮升到半空时，汪子贤感觉到炉温开始回落，从峰值1350℃慢慢降到1200℃，再到1100℃。他知道，原料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继续烧下去只会浪费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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