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娇和所有人都知道,能在这种诡异雾海深处出现的岛屿,绝不可能“正常”。
快船靠岸。踏上沙滩的瞬间,阿娇脚下微微一软,并非沙滩松软,而是感觉仿佛踏入了某种极其厚重、凝滞的能量场中。星图密钥在此地异常活跃,与岛屿本身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抬头望去,只见岛屿中央的山峰顶端,并非寻常岩石,而是一座通体由纯净无瑕的白色水晶(或类似材质)构成的、造型简洁优美的塔状建筑。塔身没有任何接缝或雕饰,浑然天成,在淡金色的雾气映衬下,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这是……”阿娇心中震撼。这塔的风格,与星骸实验室的冷峻、灯塔的斑驳、海渊遗迹的狰狞截然不同,它充满了一种宁静、悲悯与智慧的意蕴。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岛屿深处走去。死士们无声地散开护卫。
穿过一片静谧的树林,沿途草木丰茂,鸟语花香,甚至能看到温驯的小兽好奇地张望,一切都充满生机,却又透着一股不真实感,仿佛尘封已久的画卷突然活了过来。
终于,她们来到了水晶塔下。塔基处有一道敞开的、同样是水晶材质的大门,门内是柔和的光。
阿娇示意死士们留在塔外警戒,自己独自一人,步入了塔中。
塔内空间并不大,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缓缓旋转的、如同缩小版星图密钥的立体光晕。光晕的核心,是一点无比纯净、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星芒。
当阿娇靠近时,那立体光晕自动向她飘来,停在她面前。一个温和、苍老、仿佛由无数智慧生命共鸣形成的、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的声音,直接在她心中响起:
【欢迎,‘纯净的火种’携带者。这里是‘归墟之塔’,记录与守望之地。你终于来了。】
【我们已等待太久。星陨的余烬即将彻底熄灭,而‘吞噬’的阴影从未远离。你与‘污染体’的冲突,提前触发了协议。】
【时间无多。选择吧,继承者——是接受最后的‘馈赠’与‘真相’,承担起引导与守望的责任?还是选择‘遗忘’与‘回归’,让一切重归凡人轨迹,以渺小之躯,在历史长河中寻找新的可能?】
随着声音,两段截然不同的信息流,如同画卷般在阿娇意识中展开:
第一段,是关于星陨文明完整的兴衰史、“吞噬本源”的恐怖、“摇篮”作为终极封印与囚笼的真相、以及那星空意志“协议”的由来与目的——它是一个由星陨文明最后集体意志创造的、旨在延缓终末、筛选可能“净化”或“控制”吞噬本源的后来者的自动机制。接受“馈赠”,她将获得更完整的星图知识、更强大的纯净星核之力,甚至可能获得部分“协议”的临时权限,但也将背负起对抗“吞噬”阴影、看守“摇篮”的永恒职责,她的生命形态将逐渐超越凡人,与这孤寂的守望之地绑定。
第二段,则是一个彻底“重置”的方案。星陨文明在最后时刻,也预见到了“火种”可能被污染、继承者可能失败或不堪重负。他们留下了最后的慈悲——启动“归墟之塔”的核心力量,可以剥离选定范围内所有与星陨之力深度绑定者的相关记忆与超凡特性(包括她和刘彻,以及夷洲部分被深度影响的个体),将其“无害化”,并将其意识送回某个更早的、尚未接触星陨之力的时间锚点,一切重新开始。代价是“归墟之塔”将彻底湮灭,这片雾海与岛屿消失,星空意志协议将因失去关键节点而部分失效,关于星陨的一切将尘封,直到未知的将来可能再次被触动。而他们,将变回纯粹的凡人,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重新演绎人生。
阿娇怔住了。
两个选择,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条是背负文明重担、走向超凡孤寂的守护者之路。
一条是忘却前尘、回归凡人、重历爱恨情仇的平凡之路。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面临的重大抉择,传递来不安又依恋的脉动。
她想起来夷洲浴血奋战的将士,想起忠诚的刘无采,想起真正的张沐未寒的尸骨,想起刘彻那千年执念下的疯狂与背叛……也想起了前世椒房殿的冷,和今生曾有过的、虚假却也曾温暖过的片刻。
若选择第一条路,她有能力彻底净化甚至消灭刘彻,守护夷洲,看守“摇篮”,但她也将永远失去作为“人”的平凡情感与生活,她的孩子也可能因此变得不同。
若选择第二条路,一切恩怨、力量、超凡的危机都将烟消云散。她和刘彻会忘记这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或许还是逃不过宫廷倾轧、帝后纠葛的命运,但那将是凡人的战争,是历史原本的模样。夷洲的将士们可能会失去关于星陨之战的记忆,但至少能活下来,回归平凡的生活。而她的孩子,将作为一个普通(或许聪慧)的孩子降生。
如何抉择?
塔外,淡金色的雾气无声流淌,仿佛凝固的时光。
而遥远的夷洲方向,一股狂暴、邪恶、不顾一切的气息,正如火山般爆发开来,隐约搅动了天际的云层。
刘彻的血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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