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的合同尘埃落定，工作室的所有资源，瞬间向陈东默倾斜。
压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新布置的录音室里，外卖盒子堆得比设备还高。
陈东默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扭曲的音轨，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
梅梓推门进来时，闻到的是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泡面和焦虑的味道。
陈东默戴着耳机，浑然不觉。
他正为一个编曲细节反复拖动鼠标，动作透着一股烦躁。
梅梓没出声，直接伸手拔掉了他的耳机线。
音乐戛然而止。
陈东默猛地回头，眼神有些涣散。
“梅姐？”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梅梓把一杯热牛奶重重地放在桌上，震得鼠标都跳了一下。
“当初你窝在那个破出租屋里，用一台破电脑都能写出《平凡之路》。
现在有钱了，有最好的设备了，反而写不出东西了？”
“我……”
陈东默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我总觉得，我写的歌，配不上这些设备……”
“放屁！”
梅梓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是我投资你，不是投资这堆破铜烂铁！
你的才华才是最贵的设备！它们是来伺候你的，不是让你去伺候它们！”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陈东默浇了个激灵。
他愣愣地看着梅梓，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表情。
“我……最近写了半首。”
陈东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点开一个工程文件。
一段略带伤感的吉他旋律流淌出来。
“叫《破茧》。”
陈东默轻声说，“灵感是夏然姐试镜成功那天，我看见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哭……
我就想，我们每个人，都想从黑暗里破茧而出，被人看见。”
旋律很短，却像一只手，轻轻挠了一下梅梓的心。
“就它了。”梅梓当机立断。
“可还没写完……”
“那就去最好的录音棚里写！”
梅梓直接拍板，“静如，约‘穹顶之声’，就现在！”
乔静如的执行力堪称恐怖。
当“拾光者工作室”和“段回舟”这两个名字报出去后，“穹顶之声”那边给出了最快的响应。
不仅腾出了王牌录音棚，还派出了棚里最负盛名的金牌制作人——周启。
一小时后，陈东默已经傻站在了“穹顶之声”的大厅里。
这里不像录音棚，更像一座音乐博物馆。
墙上挂满的白金唱片，闪着金钱和荣誉的光芒。
他在角落签名墙上，甚至看到了自己偶像的名字。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神情冷峻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录音棚的负责人。
“梅总，这位就是周启周老师。”
陈东默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机械地鞠了一躬：
“周……周老师好。”
周启只是从镜片后面瞥了他一眼，惜字如金。
“Demo。”
陈东默赶紧把U盘递过去，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周启接过U盘，插进控制台，戴上监听耳机。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那段《破茧》的旋律静静地播放着。
一曲结束，周启摘下耳机，看向陈东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行。”
他指了指旁边巨大的录音间，“进去，唱一遍。”
陈东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抱着吉他，脚步发虚地走进那个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空间。
厚重的隔音玻璃外，梅梓和面无表情的周启并肩而立，像两位考官。
耳机里传来周启毫无感情的声音。
“准备好，给手势。”
陈东…默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梅梓那句“你的才华才是最贵的设备”。
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熟悉的吉他前奏响起。
然而，当他张嘴唱出第一个字时，灾难发生了。
“在……在无尽的……黑夜……”
干涩，发紧，甚至还跑了半个音。
声音透过监听音箱传到控制室，像一根生锈的针，刺耳无比。
“停。”
周启甚至没抬头，只是按了一下通话键。
陈东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再来。”
第二次，吉他弹错了两个音。
第三次，进唱的时候抢了半拍。
一次比一次糟糕。
他感觉那把平时无比熟悉的吉他，此刻重得像块铁。
录音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让他无法呼吸。
终于，在第四次尝试时，他的嗓子因为过度紧张，直接破了音。
一个尖锐的，不和谐的音符爆了出来。
周启猛地摘下了耳机，往控制台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他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不再看录音间里的陈东默。
这个动作，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伤人。
陈东默彻底崩溃了，他放下吉他，痛苦地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里。
梅梓的心也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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