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吹得林府祖祠檐角铜铃轻响,像是谁在低语。
林晚昭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中衣,贴在背上如蛇游走。
梦里那一幕仍烙在眼前——她跪在祖祠中央,白衣如雪,却被胸口涌出的鲜血染得猩红。
四壁牌位无火自燃,青烟扭曲成无数人影,齐齐俯视她,声音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命已尽……魂当归……”
她喘息未定,掌心忽然灼痛,仿佛握住了烧红的铁块。
低头一看,那支归名守碑童赠的炭笔竟在桌上剧烈震颤,笔尖自行划动,在空白纸上疯写:
“你……的骨……在哭……它说……你本不该死……”
字迹歪斜颤抖,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写下的遗言。
林晚昭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
这不是第一次梦魇了。
七日来,夜夜如此,每一次醒来,掌心都烫得惊人,仿佛血脉深处有东西在呼唤她,要她去听、去看、去挖出那些被埋葬的真相。
母亲临终前的话再度浮现耳边:“晚昭……藏好你的耳朵。听见死人说话的人,活不长,除非……你能听懂命的声音。”
她缓缓起身,披衣下床,指尖抚过枕下那支母亲留下的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晚香玉,素净却锋利。
翌日清晨,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裙衫,悄然出了内院,往西角门而去。
林府老仆陈伯,曾是母亲身边最忠心的执事,如今却被贬去守窖,整日与酒坛为伴。
坊间传言,他疯了,夜里常对着地窖喃喃自语,说“骨头说话了”。
林晚昭在窖口停下,递上一只青瓷小瓶。
瓶中幽香淡淡,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沉水香。
陈伯闻香一震,浑浊双眼骤然清明,死死盯着她:“这香……你怎么会有?”
“母亲留给我的。”她低声,“她说,若有一日我想活命,就来找您问一件事——我出生那夜,她埋下的命骨,去了哪里?”
老仆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小姐……你不该问……那是禁忌……动不得的……夫人说过,谁动谁亡……”
“可已经有人动了。”林晚昭盯着他,“是不是王姨娘?三日后,她带人重祭地窖,换了方位,烧了符?”
陈伯猛地后退一步,撞上酒架,坛子哗啦作响。
“你……你怎么知道?那天夜里……我躲在梁上……看见她……用血画阵……还换了玉牌……说‘这命,该换个人承了’……”
林晚昭心头一沉,寒意直冲脊背。
果然如此。
她并非天生短命,而是被人用“换命阵”篡改了命格。
母亲为她埋下血玉护命,却被王氏以邪术替换,将她的寿数与灾劫尽数转嫁,只为保全自己儿子的运势,甚至……让她在春祭之时,成为祭品!
“命骨原在东南角?”她问。
陈伯点头,又猛地摇头:“去不得!画符童守在那里!那孩子……不是人!他能听阵,能感血亲之动……你一碰土,他就会知道!”
林晚昭却已转身,眸光冷冽如霜。
当夜,月隐云后,天地漆黑如墨。
她潜入地窖,足音轻如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酒气与腐土腥味,可她鼻尖微动,嗅到了一丝异样——铁锈般的血气,极淡,却缠绕在梁柱之间。
抬头望去,一根根黑发如蛛丝般密布横梁,细细密密,结成网状,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一粒干枯的符纸,随风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命锁阵。
以生辰八字之血发织网,感应血脉之动。
一旦她靠近命骨,阵法即刻示警。
林晚昭屏息,缓缓抽出玉簪。
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轻轻一挑,割断一缕黑发。
无声无息。
可就在那一瞬,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铃响——像是有人在笑。
她心头一凛,不敢迟疑,迅速沿着东南角挖掘。
土质松软,似曾被人翻动,她挖至三尺深处,指尖忽然触到一块冰凉玉牌。
她将其取出。
玉通体赤红,如浸血多年,表面浮现出八个字:
女承母命,死于春祭
字非刀刻,而是由极细的血线凝成,仿佛是从玉中渗出,又似是某种誓约,以命为墨,刻入魂骨。
林晚昭指尖轻抚那八字,忽然,玉牌剧烈震颤,一股阴寒直冲脑海——
她仿佛看见幼年的自己躺在襁褓中,母亲虚弱地笑着,将玉牌埋入土中,口中低语:“吾女命长,七旬不衰,执掌林门……谁若篡之,天诛地灭……”
可画面一转——
地窖门开,王氏披发而来,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割破手腕,鲜血滴落,在地上画出诡异符文。
她跪在土前,声音低哑而疯狂:
“春祭焚魂,以安林族……此命,我儿承之,她……替死……”林晚昭指尖抚过玉牌上那八字血书——“女承母命,死于春祭”,字字如针,刺进她血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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