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瓦檐上连成银线时,林晚昭已站在了西跨院最尽头的柴房外。
门环上的铜绿被她指腹蹭掉一块,露出底下暗红的锈迹——这是她昨夜翻遍母亲旧账才找到的线索:三年前暴毙的看更老妪周婶,曾在账册“杂用”一栏反复记录“松烟墨三锭”“蜜蜡五斤”,旁注小字“夜泣录”。
母亲批注过“存柴房北墙暗格”,墨迹已淡,却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
“阿昭。”沈知远的伞斜过来,雨珠顺着伞骨滴在她肩头上,“要我陪你进去?”
林晚昭摇头,指节叩了叩门板。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霉味混着潮湿的木屑味扑面而来。
北墙第三块砖果然松动,她抠住砖缝一拽,一块巴掌大的蜡封竹筒“当啷”掉在地上,蜡壳裂了道缝,隐约能看见里面缠着麻线的竹片。
“是周婶的。”她捏着竹筒转身,指腹触到蜡壳上熟悉的纹路——母亲房里的蜜蜡总掺半钱沉水香,这股子清苦香气,和她幼时枕在母亲膝头闻见的一模一样。
沈知远的指尖掠过她发顶:“回屋再说。”
阴绣嬷嬷的绣房飘着艾草味。
老妇人正就着油灯穿针,金线在她指缝间闪着幽光。
见林晚昭进来,她慌忙要跪,被林晚昭托住胳膊:“嬷嬷,我要你用阴绣反听法。”
“反听法?”阴绣嬷嬷的手一抖,针掉在青布孝帕上,“那是......丧仪时替亡者收魂用的,要裹着孝帕听鬼音......”
“我要听的就是鬼音。”林晚昭将竹筒里的竹片摊开,每片都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周婶用松烟墨在蜡上划的,是府里那些夜哭声的音轨。
嬷嬷,你替我裹帕,我来焚香。“
艾草香混着沉水香在屋内缭绕时,林晚昭已将孝帕严严实实裹住双耳。
阴绣嬷嬷的手在她耳后打了个死结,粗布蹭得耳垂发红。
第一声异响传来时,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青铜鼎的内壁,刺啦刺啦的,接着是细碎的抽噎,时远时近,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突然,乐声混了进来——是骨笛的调子,却比她吹的慢半拍,尾音像被人掐住喉咙,发出咯咯的断裂声。
“停!”她扯下孝帕,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嬷嬷,这调子......和我骨笛引魂时听见的童声,断的位置一样。”
阴绣嬷嬷的手还悬在半空,皱纹里浸着冷汗:“这是被截了尾音的冥引曲。
真正的冥引曲......“她突然住了口,眼神慌乱地扫向窗外。
林晚昭按住她发抖的手背:“嬷嬷,我母亲临终前说‘他们封了我的魂,却封不住你的耳朵’,现在我的耳朵听见了,就不会再装聋。”
老妇人的喉结动了动,压低声音:“十年前安魂观请过位盲乐师谱丧乐,他说冥引曲前九音为悲,第十音必须转清,否则......”她打了个寒颤,“否则听魂者会被邪灵噬心。”
月光爬上屋檐时,林晚昭与沈知远已站在城郊破庙前。
庙门歪斜着,门楣上“安魂观下院”的木牌落了半块,露出底下刀砍的痕迹。
“里面有人。”沈知远按住她要推门的手,指节抵在她腕间,“心跳声很沉,是个老人。”
门“吱呀”开了道缝,腐木味裹着琴松香涌出来。
穿粗布短打的盲眼老人正坐在草席上,手指在面前的七弦琴上摸索。
听见动静,他突然笑了:“是听魂的姑娘吧?
你身上有沉水香,和当年林夫人身上的一样。“
林晚昭一震:“您认得我母亲?”
“林夫人常来安魂观抄经,每次都带一匣子桂花糖。”老人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后来观主说我听出了冥引曲里的杀气,找人刺了我的眼。”他摸索着抓住林晚昭的手,按在自己眼上,“你摸摸,刀疤还在。”
林晚昭的指尖触到凹凸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
她喉头发紧:“老丈,我有段残曲,您能帮我辨正调吗?”
盲老人点头,枯瘦的手指抚过她掌心——她早将骨笛的残音刻在了手背上。
突然,他浑身剧震,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这不是引魂,是控魂!
真正的第十音要转清,像这样......“他哼出一段清越的调子,尾音拔高时,窗外的夜鸦扑棱棱惊飞。
林晚昭咬破指尖,在黄纸上记下曲调。
血珠渗进纸纹,像朵绽放的红梅。
“藏在你母亲灵位夹层里。”盲老人突然说,“当年林夫人抄经时,总把重要的东西藏在那。”
更夫敲过三更时,守墓屋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林晚昭站在祖坟山脚下,望着那团跳动的火焰。
沈知远握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哑伯烧了守墓屋?
他守了林家三代墓,怎么会......“
“他在给我递东西。”林晚昭望着火光中那道佝偻的身影——哑仆正用烧火棍翻找焦土,动作从容得像在翻晒新收的麦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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