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还黏在发梢,林晚昭的布鞋已经浸透了水。
她贴着西园斑驳的灰墙,听着巡夜家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喉间那股腥甜又涌上来——自昨日血雾视物后,这副身子便像被抽干了底气,每走一步都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但她不能停。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井台老梅下有半块玉牌”的画面,此刻比任何药石都管用。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等那脚步声拐过月洞门,立刻矮身钻进半人高的野蔷薇丛。
带刺的枝桠刮过手背,疼得她倒抽冷气,却连眉头都没皱——这园子里的每道伤痕,都该是王氏的债。
枯井出现在眼前时,青苔漫过的井台像块浸了水的墨玉。
老梅树的枝桠斜斜探过来,树根处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她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泥里。
十二岁那年的雨也是这样大,她躲在梅树后,看着王氏的贴身嬷嬷把药童小桃推进井里,血混着雨水漫过她的绣鞋,她就着血在树根下挖了个坑,把小桃塞给她的半块玉牌埋了进去。
“小桃说玉牌是夫人的。”她对着泥里的指节轻声说,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冷硬——不是玉牌,是半截指骨。
林晚昭的手猛地缩回来。
那指骨泛着青灰,骨节处还沾着褐色的血渍,凑近了看,骨面竟刻着歪歪扭扭的“救我”二字。
她屏住呼吸再摸,指腹刚碰到刻痕,耳畔便炸开细碎的呜咽:“姐姐......第九个孩子没死透......他听见她哭,就笑了......”
“谁?”她低喝一声,指骨突然灼得慌,像有根细针顺着指尖往脑仁里钻。
记忆碎片蜂拥而至:穿靛青衫子的小丫头被按在祭坛上,铜刀划开手腕时血溅到香灰里;扎着双髻的男孩扒着井沿喊“阿娘”,被一铲子拍碎了天灵盖;还有个更小的,蜷缩在草席下,眼睛睁得老大,却发不出声......
“住口!”她咬破舌尖,鲜血漫开,那些声音才弱了些。
井边的荒草被风掀起,露出半截生锈的铜铃——是母亲当年挂在药架上的。
她突然明白王氏为何封园:这里埋的不只是药草,是九条人命。
从鬓间拔下银簪时,簪头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母亲的遗物,刻着“听魂”二字的背面还沾着旧血。
她咬破指尖,血珠顺着簪尖滴落,在井底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契印——母亲教过她,用活人血引,能让亡魂的声音具象些。
“出来。”她对着井口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井底突然泛起水花。
九道若有若无的女童哭声从地底涌上来,像被揉皱的丝绢,缠在她脖颈上。
林晚昭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梅树,树皮扎得生疼。
这时,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守碑哑仆不知何时站在井边,青布包裹的残物在他怀里压出个棱角。
他指了指包裹,又指了指井,布满老茧的手在胸前比了个吹笛的动作。
林晚昭拆开包裹,半段骨笛露出来。
笛身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凑近了能看见九道极细的纹路——是九根童骨熔接的痕迹。
笛尾缺了个孔,正好能嵌进她刚捡到的指骨。
“是铸笛匠埋下的。”她突然开口,哑仆的肩头微微一震。
那年铸笛匠被王氏毒杀前,曾往她手里塞过半块碎玉,现在想来,该是在暗示这骨笛的所在。
指骨嵌进笛尾的瞬间,骨缝里渗出暗红的血。
林晚昭被烫得松手,骨笛却黏在掌心,像块烧红的炭。
她望着井里翻涌的黑气,突然想起《心火引烛诀》里的句子:“魂音具象,以血为媒。”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传来时,她站在了井沿上。
沈知远的声音在身后炸响:“林晚昭!”可她顾不上,舌尖抵着上颚,将骨笛凑到唇边——这是母亲的骨血,是九条命的冤屈,是她等了十年的答案。
第一声笛音破喉而出。
不是清越,不是悠扬,是裂帛般的嘶哑,带着未干的血锈味。
整口井都在震颤,井壁的碎石簌簌往下掉,九道白影从井底浮起半尺,身上还穿着被埋时的破衣裳。
她们望着林晚昭,齐声轻唱:“娘......我冷......”
“晚昭!”
沈知远的力道撞得她摔进草丛。
几乎同时,井底爆出刺目的黑气,一个扭曲的人形从中冲出来,嘶吼声震得梅树落叶:“放我们出去!
九阴封门,血祭未尽!“
林晚昭撑起身子,骨笛还攥在手里,笛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掌心。
她望着那团黑气,突然笑了:“我不是来放你们的——我是来问,谁杀了我娘?”
黑气骤然静止。
九道童声叠在一起,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穿紫袍的男人......他把钥匙,放进她茶里......”
“紫袍......”林晚昭的指尖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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