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演武场上的薄雾尚未散尽，嬴芷已经站在了高台之上。她一身赤色轻甲，腰束蹀躞带，目光如炬地扫过台下整齐列队的三百女兵。
“弓弩，预备——”
清冽的声音划破寂静，女兵们齐刷刷举起手中弩机。就在此时，校场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女子挽强弓？怕不是要闪了腰？”几个刚换防过来的男兵抱着胳膊嬉笑，为首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队正故意提高嗓音，“要我说，女人就该在营中缝补浆洗……”
女兵们的动作微微凝滞，有人咬紧了唇。
嬴芷不动声色地走下高台，径直来到那队正面前。她比对方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减。
“张队正既然质疑女兵射艺，不如打个赌。”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校场都安静下来，“若我三百步外三箭皆中靶心，你部往后见女兵营需执同袍礼。”
络腮胡队正嗤笑一声：“若是不中呢？”
“女兵营替你们浆洗一月军服。”
场中哗然。嬴芷却已转身取过自己的铁胎弓，搭箭、开弓、松弦——动作行云流水。
嗖！嗖！嗖！
三支羽箭破空而去，几乎同时钉死在三百步外的靶心上，箭簇挤作一团，难分彼此。
络腮胡队正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青，最终抱拳躬身：“……领教了。”
女兵们胸膛微微挺起。这不过是寻常一日。
这样的维护，对嬴芷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
三月前粮饷克扣，她直接闯进中军大帐，将女兵营的操练记录与军功簿摔在案上；上月有人散布女兵与敌军暗通款曲的谣言，她连夜彻查，揪出造谣者当众对质；就连女兵月事期间要求免去负重越野这般细微处，她也据理力争，请来军医佐证。
每一次挺身而出，既是为了手底下的姐妹，也是为了自己。她深知，在这座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她们必须比旁人更坚韧，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但嬴芷从不止步于争取权益。
夜色下的女兵营帐灯火通明，她亲自督查每一份文书。军纪簿上，迟到、衣冠不整皆要受罚，无论身份亲疏。有人求情，她只淡淡抬眼：“严是爱，松是害。战场上敌人不会因我们是女子就手下留情。”
她亲自改良女兵铠甲，在关键处增加灵活性的同时不减防护；她将弩机手柄改细，更适合女子手掌发力；她甚至编撰了适合女子体能的近身格斗术，专攻关节与穴位。
这些改变起初遭遇阻力，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夜袭——
敌军骑兵趁夜突袭左翼粮草营，正是嬴芷率领的女兵营值夜。她们以改良弩机织成密网，三轮齐射阻住先锋，随后变换阵型，专攻马腿。那一战，女兵营歼敌二百，生擒敌将，自身伤亡却不足二十。
捷报传回，主帅亲自斟酒相敬。嬴芷接过酒盏，目光扫过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目光灼灼的姐妹。
“我们不需要特殊照顾。”她将酒洒在地上，祭奠战死的英灵，“只需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从此，再无人敢小觑这支队伍，更多可能是表面不服气，拉不下这个脸。她们军容整肃，作战骁勇，连最严苛的督军也挑不出错处。校场较量时，男兵们开始认真研究女兵营的战术；议事堂上，嬴芷的声音有了足够的分量。
又是一个黎明，嬴芷独立营门，望着旗下操练的女兵。她们挽弓的身姿如松挺拔，脚步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轰鸣。
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每多一个姐妹能凭本事赢得尊重，每多一项权益被牢牢守住，这座军营就离她们理想中的样子更近一步。
可以全心全意扑到打仗上，少一些这种无聊的内斗。
而她会一直站在最前方，如同过去每一次那样。
因为她不仅是她们的小将领，更是与她们同呼吸共命运的——女兵。
帐中灯火通明，霍将军的手指重重落在军报上：“昨夜巡防，你部生擒三名细作，未让一人走脱。”
嬴芷单膝跪地，甲胄在灯下泛着冷光：“分内之事。”
钱海棠校尉立在霍将军身侧，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她上前一步，将嬴芷扶起：“起来说话。霍将军的意思是，你带兵确实有一套。”
这是嬴芷升任女兵营小队长以来，第一次得到两位上官的同时肯定。
“末将不敢居功。”嬴芷垂首，“是姐妹们警觉。”
“警觉？”霍将军从案后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烛光，“光是警觉，可做不到在对方发出信号前就一网打尽。说说，你是怎么布置的？”
嬴芷抬眼，清晰答道：“末将将巡逻队分为明暗两组，明组按固定路线，暗组占据制高点。发现敌踪后不立即行动，而是等他们聚首时才收网。”
钱校尉适时补充：“这套明暗配合的法子，是嬴小队长独创。她手下的五个分支，每个分支都训练了相应的战术。”
霍将军若有所思地看向嬴芷：“听说你还改了女兵的训练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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