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这名字取得实在,村子就窝在长白山余脉一条皱褶里,前后左右都是山,抬头看天,天都被嶙峋的山尖儿割成了碎布条。一进腊月,北风就跟剔骨刀似的,刮得人脸生疼。大雪片子封了山,一下就是几天几夜,把出山的路埋得严严实实,天地间就剩下白茫茫一片,偶有几缕炊烟从积雪压得低矮的屋顶上挣扎着冒出来,才算给这死寂的白色添上点儿活气。
赵四,屯里人背地里都叫他赵老赖,就住在这屯子最东头,挨着山脚的那两间快趴架的土坯房里。他是屯子里有名的懒汉、无赖,爹娘去得早,留下几分薄田,早被他败光了。四十啷当岁,正经过日子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顶风冒雪地拾掇柴火、打理牲口、或者想着法儿弄点山货?偏他赵四不,宁愿裹着那件油光锃亮、棉花疙瘩都滚成了球的破棉袄,缩在冰凉的土炕上挺尸,也不愿多动一下。炕席破了洞,冷风顺着墙缝往里钻,他就把能盖的全都压在身上,像个冬眠的土拨鼠。饿了,就舔着脸东家借碗米,西家赊块饼,借了自然是不还的,谁要是说道两句,他能堵人家门口骂上半天,唾沫星子比外面的雪还冷。屯里人对他,是又厌又嫌,却也拿这滚刀肉没法子,只当是前世欠了他的。
今年这雪格外大,年关眼看没几天了,家家户户都猫冬准备过年,赵四的“粮道”也就断了。他已经两天水米没打牙,肚皮贴着脊梁骨,饿得前胸贴后背,烧炕的柴火也快没了,屋里跟冰窖似的,哈口气都结成白霜。他趿拉着一双张了嘴的棉靰鞡鞋,在冰冷的土炕上翻来覆去,肠子饿得拧劲儿疼。
“妈的,这鬼天气,想冻死饿死你赵爷啊……”他啐了一口,干瘪的嘴里连点唾沫星子都没有。
实在扛不住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裹紧破棉袄,打算去屯里的老光棍孙瘸子家再磨叽点吃的。孙瘸子心软,以前没少接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雪壳子里,风像小刀子似的刮脸,他缩着脖子,抄着袖子,路过村口那座小小的山神庙。
那庙有些年头了,墙皮斑驳脱落,木门歪斜,平时除了几个上年纪的老人,也没啥人特意来供奉。可在这靠山吃山的地方,山神爷的名头,大家心里还是敬着的。年节下,总会有人放些饽饽、果子,祈求来年山货丰足,入山平安。
赵四路过庙门,那破木门被风吹得“吱呀”响了一声,一股极淡却又异常勾人的甜香,混在凛冽的空气里,钻进了他的鼻孔。这香味……不像寻常果子的味道,更醇,更厚,带着点说不清的腥甜气,勾得他肚里的饿虫更是翻江倒海。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扒着门缝往里瞧。庙里昏暗,只有雪地反射的微光勉强照进去,落在那小小的、布满灰尘的供桌上。供桌上,空空荡荡,只正中央摆着一个粗陶盘子,盘子里,赫然放着一颗果子!
那果子长得真叫一个邪性!通体血红,红得像刚剜出来的心,表皮光滑,隐隐似乎还在微光下泛着一层油脂般的光泽。形状更是奇特,活脱脱一个蜷缩着的胖娃娃,有头有身子,甚至连眉眼都依稀可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赵四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啥玩意儿?谁家把泥娃娃染红了放这儿充供果?” 可那香味做不了假,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诱得他口水直流。
“山神爷?屁!” 赵四心里那点对鬼神的畏惧,早被饥饿冲到了九霄云外,“老子都要饿死了,还管他什么山神土地!一个破果子,吃了还能咋的?他山神爷还能显灵掐死我不成?”
贪念一起,就如野草疯长。他左右瞅瞅,四下无人,只有风雪呼啸。他把心一横,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庙里比外面更冷,还有一种陈年老灰和香烛熄灭后的沉闷气味。他一把抓起那盘里的血红娃娃果,入手竟觉得那果子微微有些温热,甚至……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赵四心里一咯噔,差点把果子扔了。但饥饿和贪婪最终压倒了一切。“妈的,饿出幻觉了。” 他骂了一句,把果子死死攥在手里,像做贼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神庙,踉踉跄跄跑回了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
回到屋里,插上门闩,他心还在砰砰直跳。借着窗户透进的雪光,他仔细端详手里的果子。那娃娃形状越发清晰,甚至那“眉眼”处,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香味更浓了,充满了整个冰冷的屋子。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嘴就咬。果子皮极薄,一口下去,竟没有多少果肉的感觉,反而是一股粘稠、腥甜的汁液涌入口中,那味道复杂极了,初尝是极致的甜,甜得发腻,但细品之下,又有一股土腥气和陈年血锈般的味道返上来,直冲脑门。他囫囵吞枣般,几口就把整个果子连皮带“核”都吞下了肚,连那疑似娃娃眉眼的部分也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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