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西麓的老林子,入秋就换了性子。风卷着松针在树隙里打旋,呜呜的像哭丧,阳光漏下来也只剩斑驳的碎影,照得地上的腐叶层泛着青黑的光。王铁山裹紧了蓝布褂子,烟袋锅在鞋底磕出火星,目光落在前方那座歪歪斜斜的工棚上。木杆搭的骨架早被岁月啃得发黑,油毡纸屋顶塌了大半,露出的椽子像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远远望去,整座棚子就像个歪着脖子的怪人,这也是“老歪脖子工棚”名字的由来。
作为红旗林场最后一任守林人,王铁山在这山里守了四十年。从穿开裆裤跟着爹在林子里捡蘑菇,到如今鬓角比松针还白,他见过熊瞎子舔舐伤口,见过雪豹在月光下潜行,却从没像最近这样,被一种声音搅得心神不宁——那是锯木头的声音,“吱呀——咔嗒,吱呀——咔嗒”,清晰得像就响在耳边,每次都从后半夜开始,准时得让人发毛。
今天是他第三次被这声音吵醒。后半夜的林子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只有那锯木声在山谷里回荡,时而急促,时而滞涩,像有人拼尽全力在跟一块硬木头较劲。王铁山坐起身,摸过炕边的马灯,玻璃罩子上积着层灰,他用袖子擦了擦,点燃里面的煤油。橘黄色的光跳动着,照见他满是沟壑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早年进山时蹭上的树胶,洗都洗不掉。
“邪性玩意儿。”他嘟囔着穿上胶鞋,鞋底在冻土上踩出沉闷的声响。守林房离老歪脖子工棚不过半里地,可这半里路他走得格外慢。道旁的白桦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的眼睛状纹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王铁山想起爹在世时说的话:“老林子有灵性,也记仇,别随便碰那些老物件,说不定就沾着谁的念想。”那时候他只当是老辈人唬人的话,现在却觉得后脖颈发凉。
锯木声越来越近,“吱呀”的摩擦声刺得耳膜发疼。王铁山举起马灯,光线穿透薄雾,照在工棚那扇破旧的木门上。门是用几块松木板拼的,上面裂着大缝,还挂着半截生锈的搭扣。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攥紧了腰间的柴刀——那是爹传给他的,刀把被磨得油光锃亮。
“谁在里面?”他大喝一声,声音在林子里撞出回音。锯木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的弦。王铁山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半天,只有风刮过棚顶油毡纸的“哗啦”声。他上前一步,猛地推开木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马灯的光扫过工棚内部,景象和前两次一模一样。满地都是新鲜的木屑,黄白色的,带着松木特有的清香,不像放了几十年的老工棚该有的样子。棚子中间空着,墙角堆着几捆发霉的草绳,靠里的位置有个用石头垒的炕灶,灶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只有一口豁了边的铁锅还孤零零地放在那儿。最显眼的是地上那堆木屑中央,半截生锈的弯把子锯斜插在里面,锯齿上挂着几缕灰蓝色的碎布,像是从旧衣服上撕下来的。
王铁山走进工棚,脚下的木屑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蹲下身,仔细打量那把弯把子锯。锯身锈得厉害,红棕色的铁锈像结痂的血,可锯齿却异常锋利,闪着冷光。他用手指碰了碰那些碎布,布料又粗又硬,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下来的。“没人?难不成真是山魈在捣乱?”他心里犯嘀咕,想起镇上老疙瘩说的山魈传说——那是山里的精怪,专学人的模样做事,半夜里还会偷人的工具。
马灯的光突然晃了一下,他抬头看去,只见棚顶的油毡纸破了个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刚好照在对面的墙上。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旧报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大炼钢铁”“超额完成”之类的字样。报纸旁边有几道深深的刻痕,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像是个“李”字,又像是个“木”字。
王铁山站起身,走到墙前。刻痕很深,边缘的木头都翻了起来,看得出来刻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用手指顺着刻痕摸了摸,突然觉得指尖一凉——不是木头的冷,而是一种透着骨头缝的寒意。他猛地缩回手,马灯差点掉在地上。这时候,风从棚门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报纸“哗啦”作响,像是有人在背后掀动似的。
“娘的,吓唬谁呢。”王铁山骂了一句,转身就往棚外走。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住脚步——地上的木屑堆好像动了一下。他赶紧举起马灯,仔细一看,那些木屑竟然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半个圆圈,又像是锯到一半的木头截面。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木屑又恢复了散乱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幻觉。
回到守林房,王铁山一夜没合眼。他坐在炕边,烟袋锅抽得“吧嗒”响,脑子里全是那锯木声和工棚里的景象。天快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歪脖子工棚是七十年代建的,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跟着第一批伐木队在这儿砍树。当时工棚里有个叫老李的木工,手艺特别好,尤其是拉锯的功夫,又快又稳,人称“李快锯”。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李突然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一把弯把子锯和一件灰蓝色的工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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