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长白山腹地还裹着好些个靠伐木吃饭的林场小镇。入了冬,大雪封山,白毛风一刮就是好几天,天地间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死沉沉的白。林秀秀就住在这么个小镇上,她打小没了爹,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外婆走的那年冬天,格外的冷,老屋房檐下挂的冰溜子,一根根像透了棺材铺子里那没卖出去的玉簪子,森森地泛着寒光。
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老太太”,不是说模样多俏,而是那一头头发,至死都乌黑乌黑的,盘在脑后,油光水滑一根白丝儿不见,比大姑娘的辫子还惹眼。秀秀小时候最爱给外婆梳头,那把沉甸甸的银梳子滑过缎子似的长发,窸窸窣窣的,带着一股子好闻的、老旧头油的淡香。外婆总是眯着眼,坐在炕沿上,望着糊了旧报纸的窗户外出神,有时会喃喃一句:“秀啊,这头发,是债哩。”
秀秀那会儿小,只当外婆说胡话,咯咯笑着,把脸埋进外婆温暖的后背。
现在,外婆没了。热闹的丧事办完,亲戚们揣着各自分得的微薄遗物散去,老屋里陡然空了下来,只剩下秀秀和母亲对着满屋子的清冷。母亲是个沉默的妇人,眉眼间积着化不开的愁,她默默收拾着外婆的贴身物件,最后,从一个褪了色的红木匣子里,取出了那把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银梳子,塞到秀秀手里。
“你外婆临走前念叨,留给你的。”母亲的声音干涩,眼神在触碰到梳子时,飞快地挪开了,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烫着。
秀秀接过梳子,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揭开红布,那把银梳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一种沉静、内敛的光。梳子做工极精巧,梳背镂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那花纹扭结盘绕,看久了,竟觉得那些枝蔓像活物一样在缓缓蠕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美。梳齿冰凉,握在手里,那股子寒意顺着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妈,这梳子……”秀秀抬起头,想问什么。
母亲却已经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只留给她一个紧绷的背影:“老人家的念想,收着吧。”
秀秀没再多问,她把梳子贴身收好。头七过后,母亲回了镇子另一头的家,秀秀则暂时留在这老屋里,她说想多陪陪外婆的“气息”。
老屋是典型的东北旧式格局,一明两暗,堂屋连着东西两间卧房。外婆生前住东屋,秀秀就睡在那铺冰冷的土炕上。夜里,屋外风声像野鬼哭嚎,刮得窗户纸噗啦啦响。屋子里,只有炕桌上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炕席大小的一块地方,墙壁和角落都陷在浓稠的阴影里。
秀秀想起了那把银梳。她拿出来,对着炕桌上那块小圆镜,开始梳头。她的头发遗传了母亲,有些细黄,不算厚实。银梳触到头皮的瞬间,那股熟悉的冰凉感又来了,初时是提神醒脑的清爽,可多梳几下,那凉意就变了质,像是数九寒天里,有人拿着小冰凌子,一下下刮着她的头盖骨。
梳着梳着,她隐约听到一点声音。极细极微,混在风声里,几乎难以分辨。像是有人贴着她耳根子,用气声在说:“再……梳梳……”
秀秀手一顿,猛地回头。身后是糊着旧年画的上炕墙壁,年画上的抱鱼娃娃笑容僵僵的,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她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太想外婆了,出现了幻听。
她继续梳。那低语声又来了,这次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黏腻的渴望:“再……梳梳……好……”
秀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放下梳子,不敢再动。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盘旋,凉飕飕的。
接下来的几天,秀秀鬼使神差地,每晚都会拿出那把银梳梳头。说不清是怀念外婆,还是被那梳子本身某种隐秘的力量吸引。低语声时有时无,但她发现,掉在地上的头发,似乎比以前多了。起初她没在意,秋冬季节,掉发本就厉害。可渐渐地,她打扫房间时,扫出来的头发团,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枕头上,也总是落满断发,黑乎乎的一团,看着心里发毛。
又过了几天,事情不对劲了。秀秀早晨起来照镜子,发现自己原本还算顺滑的头发,变得有些毛糙干枯,失去了光泽。而且,她在梳理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一处头发薄了很多。她扒开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瞧,心头猛地一沉——在头顶靠左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隐约可见的头皮!
那块秃斑不大,却像一块丑陋的补丁,钉在她年轻的头颅上。恐慌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这不是正常的掉发!绝对不是!
她拿着梳子,跌跌撞撞地跑回镇子另一头的家,找到母亲。
“妈!你看!这梳子……这梳子有问题!”秀秀声音发颤,把银梳和自己在老屋的遭遇一股脑说了出来,尤其是那块让她心惊肉跳的秃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东北民间恐怖故事合集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东北民间恐怖故事合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