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像个溏心蛋,颤巍巍地戳在东边山梁上,没什么热乎气,光线却已经有点刺眼。金红色的光芒铺洒下来,把栎阳这片还带着露水的土地染上了一层不那么真实的暖色。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一夜未熄的炉火带来的淡淡烟呛,新翻泥土的腥涩,远处临时窝棚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人体宿夜的气味,还有……一种名为“等待”的焦灼。
工坊区中央那片还算平整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工匠们手里还拿着没放下的锤头、锉刀,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煤灰和铁锈;流民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里混杂着惶恐、麻木以及一丝被强行召集起来的不安;士兵们则按什伍站着,腰杆下意识地挺直,身上皮甲摩擦发出窸窣声,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在人群上空盘旋。
“咋回事?大清早的,活儿都不让干了?”
“听说秦大人要立新规矩……”
“规矩?还能有啥规矩?不就是上官怎么说,咱们怎么干嘛……”
“俺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可别是又要加徭役吧?”
“瞅见没?那边立了块大木牌子,蒙着布呢!”
人群前排,黑伯抱着胳膊,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他身边站着百里秀,一身素净青衣,神色平静,只有指尖微微摩挲着那对温润玉珏的动作,泄露了一丝她内心的不平静。荆云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靠在最近的一个工棚立柱旁,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扫过全场的目光,冷冽如刀。二牛则显得有些躁动,不停地挪动着脚,伸着脖子往秦战平时来的方向张望。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
人群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处。
秦战来了。
他没穿官服,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沾着几点不明显油污的旧军服,寸头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精神,眼神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精悍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力量。他手里没拿竹简,也没带卫士,就那么空着手,走到了空地中央,站定在那块蒙着布的木牌前。
晨风吹过,掀起他额前几根不听话的短发,也带来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混合了钢铁、火炭和汗水的气息。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目光不像某些上官那样充满威严的压迫,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看透你心底的力量。
“都到了?” 秦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沙哑,“好,那就不废话。”
他猛地一伸手,攥住了蒙在木牌上的那块粗麻布,用力一扯!
“哗啦——”
麻布落下,露出了底下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木牌表面。上面用烧红的铁条,烫出了一行行歪歪扭扭、却筋骨嶙峋的大字。那字谈不上好看,甚至有些笨拙,像是一个刚学写字的孩子用力刻上去的,但每一笔都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
识字的人下意识地念出了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磕巴:
“一、多……多劳多得,优绩优酬?按工分、贡献定衣食赏罚?”
“二、匠艺求精,不欺材料。以……以产出之物优劣定高下?”
“三、学堂授课,来去自愿。凡我栎阳所属,皆可入学,不分贵贱?”
“四、守望相助,严禁私斗。欺凌同伴、偷奸耍滑、损公肥私者,一经查实,轻则鞭笤罚役,重则……逐出栎阳?!”
每念出一条,人群里就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吸气声。这些条款,太过直白,太过尖锐,像一把生锈却锋利的凿子,狠狠地撬动着他们认知中那个固化了千百年的世界。
多劳多得?那岂不是说,肯卖力气就能吃饱饭,甚至吃好饭?不用再看上官脸色,不用再巴结管事的?
匠艺求精,不欺材料?这……这跟他们以前在将作监学的“差不多就行”、“上官满意就好”完全不一样啊!
学堂授课,来去自愿?还不分贵贱?那些泥腿子、贱匠户的娃,也能跟……跟咱们的娃一起念书?!几个穿着稍好一些、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以为然。
最后那条“逐出栎阳”,更是让所有人心里一凛。这年月,被赶出这样一个有饭吃、有活干、看起来还有奔头的地方,跟判了死刑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这能行吗?”一个老工匠喃喃自语,满是老茧和烫疤的手微微颤抖。
“工分是啥?咋算?”一个年轻流民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旁边的人。
“不分贵贱上学?胡闹!简直是乱了尊卑!”一个声音尖细地抱怨,立刻被周围更多好奇和期盼的目光压了下去。
秦战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等议论声稍微平息,才再次开口,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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